这根本不是在赌运气。
这是在赌命。
而根据笛卡那多对宁无恙的了解,此人是一个惜命之人,做事都会万般周全之后再做。
在小头领咄咄逼人之下,笛卡那多尽管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看来宁无恙确实没有怀疑过高台附近有引雷的神铁,应当也不知晓此事。”
听到笛卡那多这么说,小头领知道,他们的嫌疑洗清了。
这时。
阿毛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还要准备再拉第二根。
笛卡那多急忙叫住阿毛。
“不必再搬了,你搬进去还得再搬出来,这些神铁,会连同国师的遗体与舍利子,一起送往王庭。”
啥?
阿毛呆住了。
不搬了?
那国师的死因,还查不查?
他刚想将军这个问题,可感觉气氛不太对,于是咽了口口水,转身又把刚刚搬进去的那根神铁搬了回来。
与此同时,还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诸天神明原谅我触碰神铁,这不是我想碰的,是我不得已才碰的,希望你们不要怪罪我,特别是不要拿雷劈我,我只是一个俗人,还有亲人要照顾,不想像国师一样飞升上天。
等到阿毛将神铁再拖回来时。
地道里只剩下了笛卡那多的身影,其他人早已不见了。
地道里亮着的烛灯,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竟让阿毛这个糙汉子,看出了一丝孤寂的感觉。
“将军,接下来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阿毛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
直到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笛卡那多才回过神来。
“阿毛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接下来做什么。”
阿毛看到自家将军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心相劝,奈何肚子里没墨水,也讲不出什么好话来,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将军,国师没有被人暗害,那他就是飞升,这对国师来讲是一件好事,你不要太难过,等到哪天你老去,就凭你为北狄做了这么多,一定会被雪山之神召唤上天的,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国师了。”
任何一个北狄的战士,只要献身于国,无论是战死还是老死,在死的时候,灵魂都会飘向神明的宫殿。
这可是国师传教布施时说的。
阿毛能记一辈子。
正因如此,他们北狄战士才如此骁勇善战,一往无前。
笛卡那多听到这番安慰,以拳擂墙,张大嘴巴,无声的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
对!
对!
他必定会继承国师的遗志,让北狄的图腾插遍大兴各地。
到那时,他一定能够由雪山神明亲自迎接,前往神明的国度。
说不定到时候来迎接他的,还是国师呢!
有了一个新的信念,笛卡那多重新容光焕发。
“阿毛,告诉主使,把符节交出来,另外,抽调一百精兵,护送主使与国师的遗体和神铁回王庭。”
“舍利子呢?”
阿毛记得刚才将军还和国师的那些手下们说过,要一并连同舍利子送回去。
难道将军想留下来当作纪念……想也白想,王上知道舍利子的存在,一定会让将军交出去的。
“舍利子我自会安排另一路人马,悄悄地运送回王庭。”
笛卡那多隔着袖子,摸了摸已经置于盒中的舍利子。
对于让主使去吸引敌人的做法,没有一丝的惭愧。
身为北狄人,一生为国,生死不惧,哪怕死在半路上,也是主使应得的使命。
……
晋王府。
为了防止北狄人调包时出现马脚,因此牵连到自身。
周钰借口雷击时受惊,提前返回了王府,把现场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副手处置。
如此一来,就算发生意外,北狄人被扣押的话,那些马前卒一样的北狄人,也不知道给他们行方便的人是谁。
除了逃脱责任以外。
周钰着急赶回府,是想与安先生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安先生,元国师之死,势必会让北狄内部有一阵的局势动荡,听闻北狄王与元国师关系莫逆,此事还有我们晋王府参与其中,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迁怒于我们?”
早知道北狄人吹嘘的手段,不仅没有灵验,彻底铲除掉宁无恙。
反倒让元国师白白送命的话。
他就算是以死相劝,当初也要劝住父王,不要与北狄人结盟,不要与宁无恙为敌。
“安先生,你快给我出个主意。”
周钰很后悔。
但他知道后悔没有用。
所以他很着急。
急着解决目前的困境。
安先生捋着胡须,淡淡然的安慰他:“北狄国师正因为死了,他们才不敢看轻晋王府,除非,他们想要放弃交换那片水草肥美的关外之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心性不够成熟,思想不懂变通。
只知道北狄人有多厉害,却忘记了北狄人也有他们的弱点。
这么想来,假如北狄国师还活着,宁无恙却死了,那么北狄在接下来的比试中,极大可能会取胜。
晋王府在北狄人的眼里,地位也就只是一个盟友。
但现在。
北狄国师一死,北狄因信仰而领导的一些西域小国,说不定会因为皇爷爷那番舍利子的言论,与北狄起冲突。
在这种时候,北狄如果还要追究晋王府的责任,或者想威胁晋王府,那可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多亏先生指点,我心安了。”
周钰毕恭毕敬地朝着安先生拱手一拜。
这才意识到。
为何安先生敢把私心摆到明面上来,还依旧不惧。
那是因为安先生洞察力惊人,是有真本事傍身的!
安先生继续捋着胡须,面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北狄方面,世子倒是不必担心,可宁家这边,宁无恙不死,三年一轮的皇商之位便确定了下来,世子之前没有前去拜访过,如今还是得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也晚了。
周钰想到,宁无恙此时正在娴郡主府养伤,万一他进去拜访,再导致伤势加重,只怕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等等吧,等他伤好了,比试过后名声大盛时,先从锦上添花开始。”
周钰想着他堂堂晋王府的世子,很快就要沦为奉承迎合一个六品皇商的狗腿子,不免一阵牙痛。
他不免想到自己那个早亡的兄弟周安。
想当初,周安可是在金陵,在宁家的地盘上,可以与宁无恙叫板的人物。
如今,他却连周安都不如了。
“还要给父王送信,说明今日的情况,宁无恙无恙了,他去避嫌也不需要避了,差不多也该从洛河道回来了。”
想到这里,周钰再次对着安先生拱手一拜。
“等父王回来后,还望先生劝一劝父王,不要再与宁无恙作对,以免将宁无恙,彻底的推向康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