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完全没把江宴放在眼里,直接拍板定案。
关键是他说了已致信晋王,这件事苏瑞也压不下来。
苏瑞颇为无奈地看向宁无恙,深知无论今日宁无恙说什么,也挽回不了闹到圣上面前,交由刑部定罪的结果。
上告圣前,再经由晋王出面,小罪也要变成大罪。
“安侯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就像叶通判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一样!”江宴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对着苏瑞请求道:“刺史大人,下官愿意亲自进京,向陛下奏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大人……”
“知府大人不愧是金陵的父母官,实乃下官典范!”叶通判不等苏瑞劝告,先给江宴戴了一顶高帽。
他知道江宴是去给宁无恙求情,巴不得江宴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坏印象。
待到明年苏瑞调走,这金陵知府必定姓叶!
苏瑞知道好友主意已定,想到童不惑也要去京城献方,干脆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到时候只让江兄领功,不要乱讲话,保不住宁无恙退而求其次保住宁家也是不错的。
“江大人,多谢。”宁无恙没想到江宴会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不已,他朝江宴抱拳一所拜,对着苏瑞请求道:“刺史大人,我有话想同童管事讲。”
由于此时叶通判与周安等人,正在讨论着告御状时会如何控制事态的手段,还有接着利用“民意”给苏瑞施加压力的事。
没有人注意到童不惑也在大堂之上。
就算周安余光瞄了一眼,也只当宁无恙是想利用童不惑双目失明,获取苏瑞同情,根本没把这样一个伤兵放在眼里。
苏瑞见宁无恙除了怼叶家人,平时说话也很彬彬有礼,心里困惑不已:此子究竟想如何逆风翻盘?
他干脆低声提醒宁无恙:“你若想在童管事献方时,请他向陛下求情,不仅会弄巧成拙,还会让陛下厌恶宁家,以为宁家是想以献方威胁陛下减轻你的罪名。”
童不惑正打算这样做。
路过苏瑞身边,听到此话,浑身僵硬的无法再往前走。
那么,他去京城献方又有何意义?
还不如公子自己去呢!
“多谢刺史大人提醒,我从未想过利用献方来摆脱我的罪名。”宁无恙玩味一笑,主动上前拉过童不惑,压低声音安抚道:“童大哥你先别慌,你来,我告诉你,到时候你这样和陛下说……”
听完公子的话,童不惑心中一阵激动,脸色却变得更白了,他不太确信的问:“我这样说,能救公子吗?”
“你只要照做,只管蒸酒和你的事,不必提我,公子我必定能挺过此关,记住了,情愿不说话也多乱说话。”宁无恙的语气十分严肃。
童不惑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公子说的话,演练了一番以前蒸酒时做的事,笃定地点点头:“公子,我记住了。”
宁无恙会心一笑,想到童不惑看不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对着江宴请求道:“江大人,我知道你心系我的安危,但请江大人只需要陈述此案的来龙去脉,包括柳家庄一事即可,其余求情的话不必多说。”
如此不牵连他人的做法,倒让苏瑞高看了宁无恙一眼。
但也只一眼罢了。
还不至于让他在奏折里,为宁无恙一事多说几句好话,他最多就是根据自己所听到的、见到的知情上奏。
倒是那酒方的重要性,他必须多提几句,希望借此能够挽救宁家人在陛下面前的印象。
告御状一事,说难很难。
要远赴京城走到皇城脚下鸣冤击鼓,苦主必须先打五十大板。
但告御状一事,说简单也简单。
前有晋王书信吹耳旁风,后有苏瑞上奏。
从金陵到京安城不过两千里,三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不到半个月便有回复。
周安等到宁无恙做完最后的挣扎,又交代好叶通判接下来要做的事,径直走到苏瑞的桌案前:“苏刺史,早写奏折也好请江大人早些时候上路。莫让苦主等候太久。”
面对周安的催促,苏瑞面色一沉。
他这个江南道刺史还未调任回京安城,晋王还未立为太子,周安便如此目中无人,宁无恙那《将进酒》诗中所言的情景,如今看来,倒未必是诗人夸大其词。
“本官这就写,莫非安侯还要亲眼看着本官写吗?”
“哈哈,苏刺史说笑,本侯不必看,待到朝堂上父王也会帮忙盯着看的。”周安不无得意地冲着宁无恙笑道:“宁诗仙,听说你在地牢里生活很享受,你再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后半个月吧!”
“多谢安侯提醒,希望安侯也能好好享受。”宁无恙心道:半个月后你再想笑,可就笑不出来了。
周安见宁无恙事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利,也没有同他计较,迈着骄傲的步伐离开了府衙。
他还要让人去打探宁家铺子的香水是如何制成的,叶家已买通了城中,宁无恙曾找过的两个铁匠。
在宁无恙制作香水之前,除了鲜花、瓷瓶和酒以外,最离奇的便是那套铁器。
叶老大觉得,只要研究清楚那套铁器是做何用的,宁家香水铺子的秘方便能掌握大半,到时候等宁家倾覆,再将铺子帮手买断,这香水表面归于叶家所有,收入则全部归于他的名下。
到那时,他每年贡献千两银子助父王夺得太子之位登基后,皇太子便是他的!
等到周安等人离开退了堂,宁无恙被押回地牢。
江宴让江河带着童不惑回了趟香水铺子,拆下了那套蒸馏器,挂在两匹马背上,进了衙门后院。
苏瑞望着马背上鼓鼓囊囊的行李,再看向双眼受伤的童不惑,询问他:“童管事?你可有把握?”
“请刺史大人放心,这酒我都蒸了几百斤了,闭着眼我也能蒸出来。”童不惑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我也只能够把酒蒸出来而已,想酿出来的话……
他摸了摸自己的双眼,面露苦涩。
凭他自己,这辈子不太可能了。
苏瑞却道:“本官不是说蒸酒一事,而是你随信差急行入京,日行三百里,恐怕要疾行七日才能抵达京安城。”
由于是走驿站,再加上叶宁两家争斗摆在了明处,一旦出事必定是叶家理亏,倒是不担心路上被劫信劫人。
可他担心童不惑的身体支撑不住长途跋涉后,又去献方蒸酒,会休力不支、精力不济。
特别是这布包里蒙着的东西与他想象里的酒坛酒糟,有很大的出入,看上去更加精巧也更为困难。
“请刺史大人放心,我当初曾做过斥候令,如今虽然眼瞎了,但我身体受得住,江南至关内多是平坦之地,比当初我驻边守的山地还要好走呢。”
公子说了。
公子的安危全靠他了。
他绝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江宴已翻身上马,“苏兄别担心,若童管事撑不住,我会让驿站找辆双驾马车拉着他走一段,绝对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不给晋王派纠集人手的时间。”
“江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