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想挣扎,却有气无力,只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不停,赢文看了一眼,低声道:“先把他带回营地吧,等到了郑县再说。”
看着阿鸾如此警惕的样子,赢文心中暗道:“不愧是黑兵台的人,果然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孩子的模样,正常人看了都会心疼,但赢文没想到阿鸾接过孩子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盘问清楚,这让赢文对阿鸾的好感下降不少。
他也明白,阿鸾要以他的安全为先,因此刚才并没有多说什么。
“诺。”
阿鸾应了一声,放下小孩,跟着赢文走回营地。
两人耽误了一段时间,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蒙毅也在銮驾旁等待。
见赢文和阿鸾回来,还领个孩子,蒙毅目光之中露出一抹疑惑,赶紧上前,恭声道:“小公子,大军已经整装,是否继续前进?”
赢文点了点头,随后目光瞟向那个孩子,对着蒙毅开口道:“你找人好好带着这个孩子,一切到了郑县再说。”
“诺。”
…… ……
雨虽停了,但是天上的乌云却久久未散,天色也更暗一些。
经过一天,队伍在泥泞不已地驰道上走走停停,由运送补给的履带车队在前方将路上的淤泥压实,后面的军队行走速度才提上来。
终于赶在亥时之前,到达了郑县。
郑县县令,县尉,还有诸多乡老等一众官员早早便在城门处,迎接赢文。
“微臣于岷,微臣张烁参见小公子。”
赢文才束发之年,但这些县官早便接到消息,能代皇帝巡查的人,他们这些人也知道其中份量,不敢有丝毫不敬。
不紧不慢地走下銮驾,赢文并没有直接回应这些县官,而是对着身边的蒙毅开口道:“五万大秦前行三十里,扎营。銮驾卫队就地扎营。”
“诺。”
县令看到赢文根本没搭理自己等人,暗里倒抽一口凉气,阴沉的天气额头,竟浮出一层汗珠。
赢文见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走了过去,颇为客气地开口道:“诸位大人请起,数万大秦锐士随行,我也是如履薄冰,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诸多官员对赢文刚才的怠慢,心中颇有不爽,听见赢文如此说,纷纷喜上眉梢,感觉赢文所为并未不妥。
赢文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封建社会的县官便是这一县的父母,说严重点,便是此县的土皇帝。
自己若是太过于热情,反而让这些官员心生轻视之心。
太过于冷漠,则会和这些地头蛇离心离德,赈济政策有许多都要依靠这些人才行落实下去。
唯有松弛有度,让这些县官既心生敬畏,又不会如坐针毡。
赢文也是四下问问,等蒙毅将大军安排好了以后,赢文开口道:“诸位,大军已经安排妥当,咱们进城吧?”
赢文将官袍一挥,背手率先向城内走去,其余的官员也都争先恐后的跟在后面进城。
入城之后,赢文才知道郑县的水患究竟有多严重。
目光所及,街道两旁的房屋十不存一,仅存的房屋也是摇摇欲坠,根基早就被大水泡烂。
像郑县这种临江城池,房屋修建本就比其他城池更稳固一些,由于连日暴雨,渭水猛涨,房屋还是没能抵过洪水。
躲在残砖碎瓦下的灾民,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靠在一旁,眼中看不到一丝求生的希望。
见此场景,赢文也是心疼不已,这些百姓本就艰难求存,如今水患肆虐,更是让这些百姓雪上加霜。
城中百姓如此,那城外的百姓恐怕生活要比此处苦上何止十倍。
赢文眉头紧锁,低声问道:“于敏,朝廷的赈灾十策应该已经到你手里了吧?”
于敏连忙弯身行礼,恭声答道:“回小公子,臣等已经准备完全,只等朝廷调拨赈灾钱粮。”
说完,微微顿了一下,挑眉抬眼观察了一下赢文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全县的户籍人亩田丁,全部都整理完成,呈小公子御览。”
赢文微微皱眉,面色逐渐冰冷,开口道:“是呈陛下御览,我只是代为查看。于县令注意用词,这可是灭门的罪过。”
于敏脸上的恐惧一闪而过,好似并不在意,低声道:“诺,是微臣用词不当,小公子见谅。”
虽没看到于敏的面目表情,但还是从语气上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双眼微眯,赢文拍了拍于敏的肩膀,笑呵呵地开口道:“于县令,我就不看了,你直接说一下吧,正好诸位同僚都在。”
“诺!”
于敏应答一声,开口道:“本县共有一万三千余户,除个别村落外,受灾人口三万六千余人,田地近乎颗粒无收,尽数被大水冲毁。”
“本县存粮也仅够灾民食用三日,还有大批屋舍被毁,唉!”
赢文听完,心里更是沉甸甸的,他没想到郑县近乎全县受灾,三万六千余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般的县人口也不过八千人口两三千户,但郑县却有一万余户,即便是以工代赈,其灾民的口粮消耗也是一个大问题。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走到了县台衙门。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县台衙门,赢文眉头锁得更深,咬了咬后槽牙低声道:“于县令,这就是你在朝廷钱粮到来之前,做得赈灾措施?”
说到最后,赢文的语气逐渐冰冷,于敏虽竭力的保持镇静,但嘴唇上的大痣,确是不断地在抖动,额头上原本就有的一层细密汗珠,聚在一起,刷刷地流了下来。
于敏咽了口吐沫,磕磕巴巴地说道:“小公子,微臣想得是要……”
对上赢文冰冷的目光,于敏准备得一肚子理由,此时一句也想不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于敏吭哧瘪肚的样子,赢文扶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于敏也是在一旁赔着笑,只不过越笑汗流得越快,越笑他一县之令越感觉胆寒、腿软。
以往朝廷的巡查官员,哪怕是王公贵侯,都被他哄得团团转。
没想到,这次他以为赢文即便是代皇帝巡查,但毕竟是一个束发少年,糊弄一下便能过去。
谁知赢文如此难对付,一个束发少年竟有些摸不透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