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雨点连成了线,落在青石地面上,激起哗哗得声音,加上阵阵冷风,这密如丝布的雨被风吹得如烟、如雾、如尘,无数得水汽扑面而来。
赢文并未坐上宫中的马车,就这样一路走出宫门。
让无数的雨线激荡在身上,好似要将现在的自己彻底冲刷。
他明白,现在所处的时代是封建时代,是残酷现实与皇权规则控制的时代。
是他无力改变的现状,要想活下去,或者说要改变这样的时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熟悉封建社会的游戏规则。
赢文站在宫门外,身后除了一路跟着自己的黑衣青年,还有百名手持长戈,腰带秦剑的近卫郎官。
红黑色的战袍上,黝黑的战甲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
雨水落在这百柄长戈上,刹那便分割成了无数水花。
这百名郎官虽静静地站在赢文身后,但凝合在一的杀气、戾气、凶气,却笼罩在半空当中,就倾盆大雨,都微微受阻。
天空中时不时传来闷响,冷风夹杂着暴雨拍打在赢文身上,无人注意到他的眼神逐渐坚韧起来。
微微挥手,百名郎官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
一刻钟不到,便来到了李正府门前。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一片肃杀之气,似剪头般的雨水愈发密集,撞击在战甲之上发出铛铛铛地声音,如同战场上的鼓声般响起。
前世别说是杀人,就连害人之心都不敢有。
但他现在要将李正三族百余口全部斩杀,纵使赢文心性比常人坚韧,也难下决心。
秦王政二十六年,上郡修筑驰道,民变五千余,李正贿金五百金,枉杀无辜百姓三十冒功。
二十九年,私放命犯冯厉,收一千金。
…………
赢文拿起手中布条,上面的文字早已被雨水浇得斑驳不清,只能依稀看到字形。
难道那些被冒功枉杀的百姓就该死吗?
斩草除根,除恶务尽。
眼神中的挣扎之色,逐渐褪去,取而代之得是彻底的坚定。
“进!”
一声令下,早已被郎官控制住所有出入口的李府,瞬间鸡飞狗跳。
叫骂声,求饶声,哀嚎声,打斗声伴随着雷雨混为一体。
不过,只半炷香的功夫,这些声音便逐渐衰弱,最后被大雨掩盖。
赢文长吸一口气,无数冷气涌入大脑,微闭双眸,再次睁开时,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李正府中。
门厅空地前,跪着百十口人,身如筛糠,抖动不止,不断地发出呻吟求饶的声音。
在看到赢文的身影后,无数的人近乎疯狂的给他磕头,砰砰砰的声音似雨水般密集。
他并没有着急下令,而是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蓑衣扣。
在蓑衣落地的同时,赢文紧闭双眼,面朝大门。
一道冷酷的声音乍起。
“杀!”
他想对这些将死之人说些什么,可是自己的嘴好像不属于自己,想张也张不开。
或许,他能做得,就是让这些人利索的死去,不再承受肉体上的痛苦。
一刹那……
刀剑切断头骨声。
矛戈刺破皮肉声。
尸体倒落在地声。
……
只不过这声音也只持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已经全部结束。
即便雨势愈来愈大,但院落当中却始终飘荡着一股血腥之气,挥之不去。
赢文始终没敢转身,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面对身后血流遍地,尸体堆砌成堆的场面。
两世为人,心性要在同龄人之上,可他却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
这是第一次,可绝不是最后一次。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以前都是在书中看到这句话,这次是赢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个残酷的丛林法则,
低下头,赢文看到自己脚边全部都是鲜红的血水,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若是放过李正府中的这些人。
日后,李正后来寻仇,绝不会对自己,对大秦心慈手软。
长舒一口气,赢文留下一小队郎官清理尸体,带着剩下的人直接走出了满是血腥气的府邸。
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为犹豫得一天,让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同时,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赢文并未发现,一直在他身边不远的黑衣青年,眼神中一直带着一抹警惕,目光扫向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从李正府中出来,走在咸阳城大街上,路边房屋被大雨冲刷得一尘不染,地上的路也变得泥泞不堪。
四周全是水汽形成的雾烟,扑面而来,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这雨可真大啊。”
赢文不由得感叹道。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中好似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瞬间从刚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苏醒过来。
“水情!”
微微皱眉,他终于知道了祖龙的用意是什么了。
让他过来抄家,就是为了考验他的心智。
若是因为此事变得浑浑噩噩,甚至是一蹶不振,将各地水情的事情抛诸脑后,那这次考验便是失败。
而,祖龙也绝不会给他第二次考验的机会。
赢文摇了摇头,祖龙城府确实深不可测,但唯独看错了自己这一点。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可以说是刻在二十一世纪每个人的心中,忧国忧民的情怀是每个华夏子民特有的文化传承。
之前,在出宫之时,赢文便让寺人将水情的奏报先行拿回公子府。
现在他也完成了抄家的任务,是时候该看看各地水情的奏报了。
雨势这般大,一些本就处于河流附近的城镇村庄恐怕要遭难了。
赢文深深知道,古代生产力底下,一旦出现任何天灾人祸,便会呈现星火燎原之势,瞬间蔓延。
而且,大水过后,必有瘟疫。
想到这里,赢文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公子府赶去。
至于,李正府中的这些事,一会自由廷尉府的人来接手,清理尸体和找到贿金。
那名黑衣青年还有百名郎官,紧紧地跟在赢文的身后,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你们先代我复旨,我看完水情奏报,自然会去见陛下。”
赢文边向前走着,边对着身后三步远的黑衣青年说道。
话音未落,在大雨瓢泼之中,烟雾四起之时。
道路中央,五个身穿青衣的蓑衣人出现。
这可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因为他们人人右手持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