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德福过来接走了孙侯,我把肖遥送出菜馆,又回去看了一眼铁红跟刘叔两口子,他俩惊魂未定的。
“兄弟,刚才是什么动静?我我我怎么听着屋里好像……”
“哦,没事儿,就是……孙总多喝了两杯,不小心把菜碰翻了,我让人把他接回家去了。那间屋子里味道不太好,我开着门,晾上一晚上你俩再进去,今天就别去拾掇东西了。”
我的话虽然说的很隐晦,但铁红和刘叔肯定是听明白了,两个人赶紧点头答应。
我跟铁红和刘叔说,我有点儿累了,今晚就住在菜馆里,让他俩先回去休息,不用管我,明天早晨我自己会离开。
铁红忙不迭的跑去拿了套崭新的被卧,说让我住在花厅旁边那间小卧室里。
我强打精神,笑着点了点头。
等铁红和刘叔离开,我赶紧吃了两片药,然后一边不停的抽烟提神儿,一边认认真真的琢磨了一个计划。
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考虑周全之后,我掏出手机给关羽娣拨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却一句话也没说。
通过地灵的翻译,我敲击着手机的听筒,给关羽娣发了一串很长的密码过去。
我生怕关羽娣记不住,反反复复的把密码的内容敲击了三遍。
十几分钟之后,关羽娣那边默不作声的挂掉了电话。
我站起身来看着铁红收拾好的床铺,苦笑了一声。
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唉,我哪儿有那个福分啊。
这一晚上,我依然是待在露天的院子里,把铁红抱给我的新被卧卷在身边的一张塑料布里,一边死盯着困龙阵法里的猪首童身柴窑分体熏香炉,一边提心吊胆的祈祷千万别再下雨了。
至于铁红费心费力给我收拾出来的房间,我是一分钟也没享受着。
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捉弄我,或者说是在惩罚我吧。
不早不晚,恰好就是在子时刚到,刚才还一片晴朗的夜空中,月亮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瓢泼大雨就毫不留情的砸在了我的脑袋上。
吃了一次昨晚的大亏,今天我也学乖了。
我赶紧从身边抓过一卷早就准备好的简易帐篷来支开,把防潮铝箔毯铺在地上,抱着被卧钻进帐篷,裹着被子舒舒服服的看着困龙阵法,暗笑了一声。
这次的雨可淋不着我了吧?
嘿嘿嘿。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刮过了一阵邪风。
简易帐篷根本就没有打支撑点,就是虚放在地上,拿几块砖头压着四个边角而已,哪儿挡的住这一阵足有七八级的狂风。
“呼呼……噗!”
帐篷一下子就被风给斜掀了出去,我猝不及防,裹着被子就翻滚了起来,险些跟着帐篷一起随风而去。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支撑着四肢保持住了平衡,费了半天劲儿拼着老命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顿时就被浇了个浑身透湿。
我也不敢走远,只能一边低头仔细查看着困龙阵法里的变化,一边想要等风停了,再重新支起帐篷打上固定钉。
可那阵邪风却没完没了的,一直都盘旋在我身边,裹挟着密集的雨点儿,砸的我几乎连眼都睁不开。
我只能半跪在地上,用四肢勉力撑着地面,瞪大了眼珠子紧盯着阵法里,任由酸涩的雨水糊满了眼球。
十几分钟之后,披在身上的被子早已吃透了水,变的好似有上千斤沉重。
我只能无奈的认命了,把被子甩在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污泥里。
说来也怪,等我放弃挣扎之后,那阵风也渐渐停歇了。
只有依然密集的雨点还在不停的砸在我的脑门上,颗颗都有黄豆粒大小,那冲击力简直就不比一堆石子飞过来造成的杀伤力小多少。
我的脑袋一阵阵的眩晕,皮肤也逐渐由灼热生疼而变的冰冷麻木,几乎完全丧失了知觉。
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支帐篷了,昨天的病还没好呢,结果今天又给我来了一通雪上加霜。
此时我浑身就像是一坨冷硬的冰块,五脏六腑一会儿如丢进了火炭灼烧,一会儿又似坠入了万年冰窖。
脑海里的地灵在不停的咒骂着老天爷,不过他骂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去留意。
我半死不活的斜着身子瘫倒在地上,无力的用一只手遮着头,双眼却死盯在猪首童身柴窑分体熏香炉上,没敢挪开过一秒钟。
我的脑子早就停止了运转,机械的保持着那一个狼狈的姿势,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干脆让我死了吧。
只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解脱,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个无尽的谜团里死命挣扎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我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并没有做出什么自戕,或者是闭上眼睛睡过去的举动。
因为……
我的心底一直都保持着一丝清醒,一个执念。
我要让任诗雨活下去,无论我是否能在六月初六之后存在于人世,我都决不允许她的生命就此终止。
哦,还有我们的孩子。
不管他……
或者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哪怕是被天命所困,长大以后要成为我的死敌也好。
我都必须要让这个孩子和任诗雨一起,快快乐乐的度过幼年,童年,青年,甚至是更漫长与久远的时代。
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一定要找到能确保她们娘儿俩活下来的办法。
哪怕是过程再艰辛,希望再渺茫,我也必须要咬紧了牙,用身体里仅存的那一丝顽强意志支撑下去。
直到……
还没等我想完,突然我的意识模糊了一下,撑在地上的胳膊一松。
我的脸结结实实的扎在了污泥之中,随后就不省人事了。
等我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我躺在那若兰家里,床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脑袋和眼睛,还有无数一张一合的嘴巴。
我的头嗡嗡的乱响,脑袋里像是灌进了一锅米汤,稍稍一动就“咣当咣当”的,又晕又疼。
我的耳朵里也嗡嗡的,像是飞进了一窝苍蝇,正没头没脑的在我的耳道里乱撞,让我什么也听不清楚。
我全身都酸疼麻木,每一根骨头都好似被老陈醋浸泡了足足大半年。
就连呼吸一下都会难受的几乎要死掉,就更别说是动动手脚,坐起身来了。
好几颗戴着白帽子和白口罩的脑袋步调一致的俯下身来凑到我脸上,直到一只手扒开了我的眼皮,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几颗脑袋是同一个人的重影。
那是个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女人,大概是德福从内部调过来的医生,过来给我看病的吧。
她直起身回头跟德福说了几句什么,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乱响,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德福点了点头,送那个女人出了屋,我突然发现了床边上多了一张很熟悉的脸。
“庄……庄小龙?你好了?!”
我吃力的微微偏头看着他,庄小龙张着嘴从床上跳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看起来……
好像很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