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圈叫做开光,是吉州窑开创的釉下彩绘手法。”
花姐指着瓶肚子上的那个圆圈给我解释道,“瓷器用边框开光的手法,把瓶体上不同的绘画情境相互融合,赋予故事层次感和篇章感,让绘画的流动意趣交相辉映。这只粉彩镂空转心瓶呢,开光之处是一片水纹和两条鲤鱼,寓意双龙入海,前途似锦。但在这一只红色鲤鱼的头上却出现了一个……墨点。”
“呃?红色鲤鱼?”
我不解的看着花姐,“这幅画又没上色,只是用毛笔勾出来的,你怎么知道这只鲤鱼是红色的?”
“废话,当然是因为我见过真品了。”
花姐朝我翻了翻白眼,顺手朝我身后一指。
我回头看去,墙边的博古架上竟然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个瓷瓶,和画里的这一只……
一模一样!
“我去,你这是把真品给买回来了啊!”
我惊讶的站起身来走到博古架旁边,花姐得意的笑了笑。
“这是十年之前我托人从班布里奇拍卖行拍回来的,大家只知道有人以五亿五千万的价格把这件拍品拍走了,却没人知道背后的金主就是我。”
“哎,五亿五……多少?!”
我吓的赶紧把已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我的天!
要是我一不小心把这玩意儿给磕掉了一块儿油皮儿,恐怕这辈子都得给这老娘们儿打工还债了。
我赶紧退开了一步,眼睛却死死的盯在了瓶肚子上。
果然就像花姐说的一样,瓶子上那个圆圈里是一片大海和两条鲤鱼,大海的底色温润碧蓝,右边的那条鲤鱼稍大,颜色灰黑,左边的那条稍小,颜色鲜红。
“这红鲤鱼的头上……没东西啊。”
我奇怪的问道,花姐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母亲的丹青水平极高,绝不会在画上出现这种不应该有的瑕疵。你过来看看,这个墨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花姐拿了个放大镜丢在桌子上,我依言拿起放大镜对准了信纸上的墨点,突然一声就惊呼了起来。
“是只苍蝇!我的天,用毛笔能把这么小的苍蝇画的这么生动,连腿上的毛都清清楚楚的!”
花姐的神色有点儿得意,但很快就又沉重了下来。
“画上多出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母亲一定是想要给我传达什么信息。可我和老那反反复复的把粉彩镂空转心瓶研究了个透,都没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
“嗯……会不会是……”
我指着博古架上的瓶子欲言又止,花姐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想说母亲留给我的话会不会是在胎心里,是吧?呸!这好歹也是一件国宝级的文物,你当是民间土窑烧出来的赝品呢?内外两个瓶体在烧制的时候就已经浑然一体了,不用暴力手段绝对拆不开,更别说是在这么薄的胎心里藏什么东西了。不过我和老那倒是想到了另一个能隐藏秘密的办法。”
花姐说着站起身来,她左手一伸,那只叫做粉彩镂空转心瓶的宝贝就被她抓在了手里,顺着她的胳膊滚到了臂弯的位置。
花姐的胳膊微微一动,瓶子横在了她的怀里,两条鲤鱼的图案正正的朝向我的方向。
“叮!”
花姐右手屈起,一根手指在瓶子上轻轻一弹,一道清亮的弹击声回荡在小屋之中。
这一通操作把我看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上了,这要是花姐一个不小心滑了手……
五亿五啊,当场就得变成一堆碎渣。
花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儿讥讽。
“这一招叫横抱屈弹,是鉴定瓷器古董必备的技能,你小子啊……真是狗屁不通。”
我讪笑了一声,赶紧岔开话题。
“你刚才说有什么办法能在瓶子里隐藏秘密?”
“嗯,就是这个瓶子外边的釉彩。”
花姐指了指瓶子上的红色鲤鱼,“一开始我和老那都认为母亲是在这个位置写下了她想要告诉我的秘密,然后请了个烧瓷高手重新上了一遍釉彩,把她留下的话给遮掩了起来。可是宁宁用高端仪器帮我分析过这个瓶子的化学成分,整个儿瓶子的釉彩都是清中期留下的,而且是一次性烧制完成,并没有重新上釉复烧的可能性。”
“何宁宁,她……”
我皱了皱眉头,花姐的声音一冷。
“宁宁可以完全信任,你别分心,先想想这个鲤鱼头上的苍蝇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于宁宁的身世……一会儿我会告诉你。”
我赶紧收摄心神,拿着信纸上的画和粉彩镂空转心瓶仔细对比了半天,沮丧的摇了摇头。
“我真看不出来,要不……我把蒋亮叫回来,说不定他能看出来这个瓶子有什么古怪。”
花姐冷笑了一声,把粉彩镂空转心瓶放回到博古架上。
“你以为他没看过?”
“啊?”
我愣了一下,花姐扯了扯嘴角。
“我和蒋秃子认识几十年了,当时我和他……和他……嗯,他早就看过我母亲的信,当时他也认为这只鲤鱼的头上会藏着什么蹊跷。我把粉彩镂空转心瓶拍回来之后,一直都想让他来看看,可这个混蛋却故意躲着我,说什么也不到我家去。哼,你好好想想,我把价值五个半亿的宝贝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难道是想招贼?”
“哦,你是故意让蒋亮偷偷溜进来研究这个瓶子的!”
花姐点了点头,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应该也没搞明白这只苍蝇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然早就通过其他人的嘴来告诉我了。别看他对我这么冷酷无情,但只要关系到我母亲……哪怕是让他豁出自己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沉默了一下,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蒋亮深知老居士留下的这封信干系重大,但同时也危险之极。
老居士到底把位子传给了谁,这个谜团一旦解开,张俊轩和隐藏在上边的那个内鬼绝不会像现在一样隐忍不发。
而为了保护现任青竹居士,我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
蒋亮是不想让我搅进这一潭浑水里,但他自己又没能解开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七绕八拐,最后这个倒霉的任务还是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拿出手机给信的内容和粉彩镂空转心瓶都拍了照,继续问道。
“你还没告诉我,我师父的神策钱怎么在你手里?”
花姐坐回到椅子里,重新拿出那枚神策钱来摆弄了几下。
“这是十六年前,我和陶叔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交给我的。”
“十六年前?”
我略一沉吟,眼皮猛的一跳。
“上一次我师兄的天邪命格……应该发作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