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带着两个兄弟闯进葛罗禄使团营地,没错,就是硬闯进去,没等侍卫阻拦,他先开口大声喝道,“某乃大唐校尉,安西副使!叫埃斤出来拜见!”。(左丘品阶不低,不过官职只有使团副使)
侍卫被他唬的一愣,反应过来正要发作,却想起埃斤吩咐:不要与唐人起冲突,以免坏了叶护大事……
那侍卫跑去通传,哥仨大模大样的站在空地,一个兄弟提醒道:“二哥,埃斤在汗帐那边,周头儿说让咱们找副使……”。
“我知道,我这不是不知道副使叫啥嘛”,左丘手扶横刀看着周围的葛罗禄侍卫,脸上写满不屑。
有些嚣张,也略显粗鲁,如果烦了在这里一定会失望。他特意吩咐过军中佐使,告知将士们,西域诸胡混杂,咱们是大唐王师,跟胡人打交道要注意体面,不要歧视更不能欺负人家,他还单独嘱咐过左丘。
左丘认为郎君说的没错,安西的胡人都是大唐子民,回鹘人跟咱们是亲戚,应该和颜悦色,可是葛罗禄……
他们算什么东西?旧仇未消又添新怨,用得着给他们好脸色?
葛罗禄副使是个小老头儿,听到消息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安西副使竟找上门来了,他当然知道安西的人在这里,不见面只是心照不宣而已,这种事就是各凭本事,免得尴尬嘛,可这位直接莽过来也不能躲着,只能去看看情况再说。
“拜见上国将军,番邦小吏不知礼数,将军勿怪……”,老头儿一板一眼的行礼,满脸堆笑的说着套话,埃斤主使在汗帐,我们不知道安西使团在这里,你来是有什么吩咐?
大唐官话说的不错,应该还读过书,恭维和敷衍话一堆堆的往出倒,四周侍卫却都在如临大敌模样。
不怪他们小心谨慎,确实情有可原。许多人都知道汉使经常兼职将领和刺客,其实唐使也差不多,仗着身后的大唐兵强马壮,跨界的事儿同样没少干。
最有名的王玄策,天竺王得罪他,他跑去吐蕃和泥婆罗借兵,反手把中天竺给灭掉,还把人国王一家都带回了长安。
作为主使,本来是奉命去拜访,结果把邻居一家给带回来了,稍微有些不合礼数。至于吐蕃和泥婆罗为啥借兵给他,当然是因为他身后的大唐,否则人家一方霸主,凭啥那么乖巧。
(关于这一事件的起因,据说是因为天竺王见财起意,杀人夺财。个人认为这事儿存疑,王玄策率领的使团不可能携带太多财货,就算带了些金银,堂堂一国之主,也不会为了点财货公然伏击大唐使团。更搞笑的是还让正副使越狱成功,跑去吐蕃和泥婆罗借兵复仇,明显不符合逻辑。
好吧,起因其实不重要,反正是随王主使怎么说,大唐史官也只能听他的把事儿圆过去。
这件事,论鼓舞民族情绪自然是巨大的成功,毕竟一人灭一国嘛。
可是论外交战略,却是重大的失败,经此一事,大唐与天竺的多年外交成果付诸东流,还间接为吐蕃稳定了后方,更严重破坏了大唐的国际形象。
从王玄策此后的仕途看,太宗皇帝对他明显不满,或许只是碍于颜面没有惩罚罢了。
汉唐时的有些边将和使臣,为了军功和能够史书留名,胆大妄为搞事情不在少数,这种为了一己私利损害国家利益的行为其实并不值得提倡。)
跑题了,说回眼前的事。
小老头儿满脸堆笑说好话,左丘一时有些犯难,人家一个劲的说好话赔礼,直接发作好像不太合适,毕竟咱也得以理服人嘛,总要有个由头。
“这个……我们王爷已经重立安西大都护府,知道吗?”。
“知道”,小老头儿忙道,“西域这些年纷乱不停,民不聊生,以后仰仗王爷威名,诸部也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嗯”,左丘点点头,怪眼一翻质问道:“既然知道,为何不去拜见?”。
“将军有所不知,叶护与王爷二十年前便已熟识,相交莫逆,叶护对王爷可是万分敬仰,此次得知王爷重掌安西,叶护不胜欣喜,本欲亲往拜见,无奈年老体衰未得成行,已派二王子携重礼赶去迎接……”。
听完滴水不漏的答复,左丘只能大脑飞速运转,绞尽脑汁挑刺,“那个……带的什么礼物?我们王爷身份贵重,可不是什么破烂礼物都收,若是轻了王爷……”。
老头儿笑道:“将军放心,叶护特意吩咐的,此次敬献王爷名马八十匹,金器两百件,女奴二十……”。
“女奴?”,左丘眉毛一扬,“什么样的女奴?我们王爷可是……”。
“将军放心,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叶护听说王爷仁慈,还特意挑了五个带孩子的……”。
“咳咳……走了”。
本想来借题发挥闹一场,不想一拳打在棉花上,左丘回去见到周末,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周末听完,脸上浮现出笑容,“谋落不敢,或者不想撕破脸!”。
谋落当然不会主动撕破脸,当初出使安西就对烦了印象深刻,后来一直费心打听他的所作所为,了解的十分详细,如今安西重建,回鹘被迫西迁,他知道烦了对碎叶虎视眈眈,可话说回来,这也毕竟之前猜测,万一悟能大师没想法呢?被迫抵抗与主动招惹可是两回事,若能和平共处,谁愿意主动凑上去挨削?
悟能大师在西域的名气比在中原还大,更何况还有威名赫赫的安西兵,葛罗禄唯一的选择就是联合大食与回鹘以求自保,至于说进攻……别闹了,论坎力几十万人马都无了。
明面上主动送礼,好话说尽,背地里抓紧找帮手备战,这就是他的打算,在有把握自保之前,当然不能断了和平的希望。
左丘去找茬就是要试探葛罗禄的反应,如果他们态度强硬,说明谋落是铁了心要打,已经有了一定的底气,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比如兵精粮足,大食答应会派援兵什么的。
如今态度恭敬,说明他不想打,至少不想现在就打,或许是心怀侥幸,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跟安西翻脸,又或许是没做好准备,打算猥琐发育。
不重要,只要你认怂,那就好办了……
打听路径的兄弟回来了,一点不复杂,沿河往南快马三天到拐弯,往东方上游走七天就到双河州。自拐弯沿支流向南两天便到碎叶城。再沿碎叶水往东南三四天便到热海。从热海往南穿过山谷便是疏勒镇。
看着粗糙的地图思索许久,周末心中已有初步打算,不过还要再等等,得看看夫人那边做何反应。
次日,埃斤又去求见阿依,却被告知可汗身体不适。
装病,很老套的招数,用在此时倒也合适,先拖一拖,谁都不得罪,待局势明朗一些再说。
周末笑道,“竟然用了这一招儿,你想拖一下,好啊,那咱们就看看谁耗得起,看看谁忍不住”。
左丘犹豫一下,低声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们大帅跟她的交情可不一般,还特意赶去西州抢亲呢,如今又加上小郎君,连少帅都不敢惹……你光图眼前爽快,做的过了火,将来她见到大帅告你一状……”
“嘶……”,左丘脸色阴晴数变,一拍脑门,“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