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兵态度强硬,回鹘残部不想被灭族就只能西迁,其实这类事在草原很常见,可两个首领的关系又实在特殊,这件事变得十分复杂。
阿依毫不客气的跑来敲竹杠,阿墨没法跟她翻脸只能被宰,得到好处的回鹘人心情大爽,陈光洽一番解释后众人也有些拿不准,到底是阴差阳错还是早有预谋?
某人远在京城,请示肯定来不及,陈光洽想出一招儿,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一名安西军书吏带着十个护卫去到庭州回鹘汗帐,他将与阿依可汗一同西去,向葛罗禄传达安西军主帅的命令:令迁回鹘诸部至夷播海沿岸生息,葛罗禄部务必妥善安排,若有违逆,必当严惩!
命令葛罗禄给回鹘诸部腾地方,这事儿道理上是说得通的,夷播海沿岸先属絜山都督府后归安西碎叶镇,如今属葛罗禄地盘。葛罗禄当年做的事极不光彩,却也一直自认大唐藩属,也就是说,理论上他们还是大唐安西都护府的手下,安西军主帅自然有权向他们下令。
回鹘上下士气大振,安西军派来传令使者,将夷播海沿岸划给回鹘,这是大义名分和靠山,也就是说夷播海就是我们的,葛罗禄若敢不听就是不给大唐和安西兵面子,说严重点就是叛逆,要被灭族的那种。
至此,回鹘诸部由被迫西迁变成了受命西迁,夷播海沿岸则是大唐给他们的栖息地,整件事的性质完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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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诸部是个很特殊的群体,包含铁勒九姓,突厥,吐谷浑,粟特,勃律等大小七十多个部落,这些人凑到一起,说一盘散沙都是夸赞。
那个人是疏勒首领,有人叫他校尉,有人叫他大将军,还有更多人叫他大师,他也不计较,总是笑着答应。
西域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他那样的首领,仁慈,宽恕,他说无论什么族群,只要来到疏勒就是疏勒人,死的人够多了,以后都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
他用广阔的胸怀包容所有人,他把牛羊土地分给各个部落,从不多收赋税,也没修建奢华的府邸,他总是带着瘸腿妹妹在街上溜达,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他在疏勒只有短短六年,诸部却愿意跟着他去搏命,做惯了人,谁又愿意去做牲口呢?
恶魔一般的吐蕃人太多了,就如同山上的野草,他让黑眼部照顾疏勒人,还把粮食藏在山口,虽然许多人都愿意为他战死,可他却拒绝了,他说: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部落不能没有男人,逃命去吧。
疏勒人带着牛羊和粮食去热海,男人们等在山口,日夜祈祷他能出现,可他终究没来,浑身是血的石狼带来了坏消息,校尉已经去了安西城,他决定在那里战死……
惶恐的疏勒人在热海重新安家,安西城逃出的人带来各种消息,所有人都坚信大将军不会死,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到第二年夏天,双河州的消息传来,他真的没有死。
“他还会回来的,他一定还会回来!”。
疏勒人没有再推举首领,由骆驼和石狼管军事,仇玫儿夫妇和各州刺史管民政,有大事便一起商量,葛罗禄要迁他们去别处,他们说:“我们是安西大都护府疏勒镇百姓,你这种杂胡没资格跟我们指手画脚!”。
元和八年秋,葛罗禄出兵三千,疏勒诸部与黑眼部联军迎战于叶支山北,一千出头的疏勒人马分为十个旅,日夜不停的出击撕咬,两个昼夜后葛罗禄人顶不住压力开始撤退,在不断追击下从撤退变成溃败,最终全军覆没。
葛罗禄和黑眼部终于明白疏勒凭什么与吐蕃大军正面厮杀,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凶狠坚韧,疏勒狼兵名声大震。
凭此一战,葛罗禄再也没有想过吞并疏勒人,黑眼部再也没有过小心思,想吞下疏勒诸部真的太难了。之后与双河州回鹘联络,后来又加上镇守龟兹的胡特勤,四部联盟正式成立,成为不容小觑的势力。
大将军说:他一定会回来,都好好活着,等着他。
疏勒人实在太杂,反而吸引了更多的小部落来投奔,疏勒人越来越多,逐渐成为四部中的老大,张公子病逝后骆驼娶了仇玫儿,他们彻底成了一家人,愈发紧密。无论别的部落如何纷乱,他们都不为所动,大将军说会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零散的消息不断传来,大将军重建安西军,成为大人物,他又来了书信,说就快要回来了。后来疏勒人终于等来了命令,大军已到西州,多斯逻害死了朱将军……
两千疏勒狼骑冲出山谷一路向东,一直冲到离爵关,龟兹回鹘开始西迁,正好给他们腾出了地方。楚沅仲检查库房赶来回报,“粮草充足,还留下许多箭矢”。
骆驼冷哼道:“算他们识相,若不是校尉心善,所有回鹘人都要死!”。
虽然是多年盟友,可回鹘人害死了朱将军和安先生,龟兹回鹘留下粮草箭矢是应该的。
人马远路跋涉,急需休整,大概安顿好后众人去看了一眼轮台堡,其实不需要看,当年他们跟着校尉在这里以数百老兵和一千多民夫血战尚恐热,这么多年过去,一切恍如昨日。
随着疏勒狼骑出现,轮台堡三百多守军一阵骚动。焉耆盆地北临天山,南毗干涸山,东有安西军威逼铁关城,西端被堵住意味着彻底成为绝地。他们都知道多斯逻做过什么,也知道回鹘诸部西迁,焉耆回鹘已经被抛弃,所有人都知道,安西兵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回到营里商量怎么进攻,轮台堡内人不多,士气低落,正面强攻也能拿下,却也必定会有折损,最后后决定组织精锐夜袭,夜战是疏勒兵的拿手好戏,从当初民兵狙击论坎力开始,他们便尝到了夜战的甜头,到后来叶支山之战已经逐渐摸索出一套经验,堡墙不高,守军战力一般,很适合小股精兵爬墙夜袭。
计划不复杂,三十个好手翻墙进堡,干掉哨兵打开大门,大队一拥而入。
军中做着准备,石狼提出一个建议:轮台堡守军明显没什么战意,不如我去劝降试试,若能兵不血刃拿下这里,也省了许多麻烦。
骆驼毫不犹豫的拒绝:多斯逻先害死朱将军,又害死安先生,你若再出事,回鹘拿什么赔?胡将军的命令是杀尽焉耆回鹘,我们岂能不遵将令?
也好,那就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