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势力需要武力保护,也就是拥有军队,职业士兵的战力远胜壮丁,可农夫牧民是生产,士兵则需要消耗物资,这里有个需要掌握的平衡,兵少了不够用,兵多了养不起。
西州土地肥沃,人口稠密,按理不止能养两千兵,问题在于回鹘人数量有限,唐人在此处根深蒂固,句罗俾父子不敢信任唐人和其他部族,只能维持这个数目。
两千人里也不全是野战部队,还需要一部分驻守堡寨城池的戍卒,一部分收税和维持治安的人手,还有屯田,亲兵侍卫什么的,真正能调动上阵的人手并不宽裕,而且战马铠甲兵器都是大花销,只能优先保证嫡系,这便使得战力良莠不齐。
多斯逻不知咋想的,竟然派了个千夫长带队,还带了个不多不少的数目,那么问题来了,一方是四百兵甲齐全的精锐老兵,一方是八百部落战士加一千多牧民壮丁,在空旷平坦的地形野战,哪方更占优势?
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老兵赢定了。
普通牧民面对军械精良,训练有素的老兵,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些所谓的战士也只有半数有甲,还是低劣的单层皮甲,面对马槊横刀如纸糊一般脆弱,双方战力差距极大。
罗护守捉城原是伊州西端一座小土城,最多时曾有五百戍卒驻守屯田,后来因小河断流而废弃。蒲昌千夫长带着人马走到城东二十多里处,胡子率一旅骑兵从西南侧后突然冲出。
回鹘人急忙整军迎战,没等完成集结转向,徐胜率百骑自西北杀出直取后营,小玖从东北率百骑杀向拦腰,最后是鲁豹,从西南方向杀出,目标正是那杆千夫长大旗。
后营的马家子弟趁机大喊大叫,“中埋伏了!”。
“败了!”。
“大唐王师至矣”。
“悟能大师给朱将军报仇来了……”。
还没等双方接触,后营民夫赶着牛羊一窝蜂涌向中军,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回鹘军阵更加混乱不堪。
鲁豹冲在最前,一直冲到距离千夫长几十步处,却忽然拨马让到旁边,左丘露出身形,开弓射箭一气呵成,寒芒闪过,千夫长应声落马……
狼群围着一大群羊不断撕咬,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羊群便彻底崩溃,没头苍蝇一样哭嚎乱跑。
安西军耀武扬威,举刀大喝:““跪地不杀!”。
远处看热闹的纳职民夫跟着大叫,“跪地不杀!”。
马家人振臂大呼,“降了吧!都降了,别枉送性命!”。
这一战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双方战力本来就差距太大,对面向导是张家的,后营中还有一百多张家和马家人捣乱,从出兵开始,一举一动都被了如指掌,千夫长懵懵懂懂一头扎进了包围圈。
一千多人脱光衣服蹲在地上,白花花的一大片,唐人先被挑出,然后是其他部族,剩下的用绳子捆好,分批押往纳职县。
找出几个头目盘问一番,鲁豹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那倒霉的千夫长是句罗俾的老部下,一直支持的是大儿子,跟多斯逻是死对头。
大儿子死在庭州,句罗俾又死在即位大典,两人关系更加恶化,已经濒临决裂。这次是多斯逻硬逼着他来的,其目的到底是想收复伊州,还是借安西军的刀铲除异己,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这种事儿毫不稀奇,看着一队队光屁股的男人向东离开,鲁豹低声道:“胡哥,这些人都是壮劳力”。
胡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不该抗拒大唐”。
鲁豹无奈轻叹,从朱勇死在西州开始,一切都已经注定,那些光屁股的俘虏永远都走不到纳职县。
一场无趣的战斗结束,安西军没有趁机发起进攻,数百精锐野战没问题,攻城实在不够看,索性带着战利品退回纳职,等着多斯逻再来。
谁都想不到,刚过去十天,没等来多斯逻出兵的消息,却等来了鞠家,马家和张家的人。
多斯逻得知兵败的消息,竟然纵兵大掠西州城,带着自己的嫡系头也不回的去了焉耆老窝。
西州大乱,鞠家,马家和张家举起义旗,宣布西州归附大唐,回鹘部落四散逃亡……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什么西州大战了,多斯逻不喜欢西州,也压不服西州人,索性抢了一把回焉耆做土皇帝去了。
相对于潇洒的多斯逻,鲁豹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当年三家合伙卖铁关城,如今他们又跑来请他进西州,世事还真是讽刺。
安西军就这样进入了西州城,西州唐人兴高采烈迎接王师,其他部族不管真心假意,同样是兴高采烈的模样,马家家主被委任西州别驾,他这一局无疑是赢麻了。
庭州回鹘派人送来重礼,口口声声说着效忠大唐的话,至于多斯逻,则在铁关城派驻重兵,鲁豹带人去看了一眼,只是感慨万千。
然后就是按班就班的恢复唐制,征召辅兵,对于残余的回鹘部落,两人却产生了分歧。
西州原有近两万回鹘人,多斯逻带了一部分跑去焉耆,大部分跑去了庭州,还剩下三千人留下赌运气。
胡子的意思是男人杀光,女人为婢,一劳永逸。
鲁豹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归顺,没必要再杀,若是太过酷烈,对后边收复焉耆和庭州会造成很大阻碍。
二人僵持不下,只能问徐胜和小玖的意见,徐胜不想杀戮过重,也不想跟老大哥唱反调,选择弃权。
小玖说出烦了的原话:皈依佛教迁徙别处,或者死。
七月中,西州颁布法令:先皇有诏,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玄宗于开元二十年诏命)。
今西州归附,行大唐律法,自今日始,所有摩尼寺庙尽数拆毁,私自供奉者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