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湟的消息不断传回长安,吐蕃彻底乱套了,具体细节不清楚,只知道一开始是朝中大佬分为两派,信佛的拥护老大,信苯的拥护老四,也不知谁先动的手,忽然就打作一团。
打仗要征丁征粮,可能是征的有点狠,导致农奴暴动此起彼伏愈演愈烈,以往是赞普下令镇压,现在没了赞普,只能个人顾个人了,结果迅速失控蔓延,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农奴都反了,成群结队的冲进贵族家里,手段丝毫不比贵族用在他们身上的差。
整个高原完全没了秩序,陷入疯狂,贵族杀贵族,部落杀部落,农奴杀主人,还有农奴之间互相杀,都在疯了似的杀人,到处都是屠宰场,人性彻底消失……
从牦牛部统一,到走出雅隆河谷,再一步步征服苏毗、羊同、白兰、党项、附国、嘉良夷等,再到走下高原征服吐谷浑,与大唐争锋,吐蕃帝国强盛一时,可是当征伐的脚步被迫停止,当贵族们丢掉淳朴坚韧,习惯了奢侈享受,对农奴压迫彻底没了底线,当苯教与佛教的争斗到达顶峰,吐蕃帝国已经摇摇欲坠,当河湟惨败的消息传回,虔诚事佛的小赞普被搞死,矛盾重重的帝国迅速崩塌。
长安人先是惊愕,继而狂喜,面上却不能露出来,人家国家大乱,民不聊生,咱天朝上国,幸灾乐祸不合适。
正憋的难受,刚到长安的李德裕上奏,马上要到陛下寿诞了,是不是该庆贺一番?
要说还是李相点子多,一言既出,满朝附议,
“必须庆贺!”。
“圣上过寿不能马虎,要好好的庆贺!”。
“先来个五日不禁再说!”。
“陛下得设宴才行!”。
“来,一起举杯,为陛下贺!”。
表弟生日提前十天就开始过,从来就不安静的长安城变得更加喧闹,满大街的醉汉,到处都酒气冲天。回鹘暴毙,吐蕃崩塌,大唐愕然发现竟没了对手,只剩一圈的渣渣……
同时转变的还有各国使臣的说辞,前些日子他们说:大唐对契丹与奚下手酷烈,是不是不合适?
现在诸使臣异口同声:契丹与奚多年来一再挑衅大唐,残害大唐将士,掳夺大唐百姓,如今被王师教训,也是罪有应得,可怜的大唐被欺负了这么多年……
值得注意的是黠戛斯使者,他再次宣称:我们是大汉将军之后,跟陛下同宗。什么?你说黑眼部?我们跟黑眼部是多年的亲戚,我们叶护就是黑头发!亲戚的亲戚难道不是亲戚?
众多年轻官员纷纷上书:已收复河西,为什么不西征?难道伊西二州不是大唐疆土吗?二州百姓沦于腥膻多年,望陛下早发诏命,解百姓倒悬之苦……
其实都明白,解民倒悬是一回事,主要是商路!商路!商路!商路要打通,要做买卖发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小的时候全是难题,强大的时候都是机遇,天下无敌的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比如安东大都护郭旭,前些天还在为没人可用犯愁,如今却有一群读书人跑去毛遂自荐,跟着大都护混几年,将来只需一道奏折,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就成了朝廷命官,这可是升官的快车道。
各处读书人又开始打起行囊奔赴边关,美其名曰游历增长见识,顺便写一写边塞诗,其实就是希望得到当官的赏识,留下做幕僚文书一类的工作,以此为踏板进入官场。
当然了,更多的是武人,小伙儿练了多年武艺,自认有两下子,到处找门路投军搏富贵,这就是功名只向马上取。
大唐就是这样,也不懂什么含蓄婉约,主打的是自信豪迈,最常见的想法是:我能行,有机会就要拼一把,万一成了呢?
这种气氛很容易传染,一个幸运儿就能带动成百上千的人,本来能忍住的人也会被带跑,然后越来越多,最后老实巴交的人被鄙视,也只好跟着豪迈……
老爷们儿奔着豪迈使劲,老娘们儿便向豪放发展,不但骑马喝酒瞎胡闹,还一言不合就吵着要离婚。
说起来潇潇近来是蛮豪放的,反倒月儿有些落下风,当然了,说到豪放,郭嫣儿不输任何人,终究是大内高手,宫内又有专门的武功秘籍,一招一式,奥妙无穷。
烦了一直在家里宫中两头跑,当初答应了一半,她记得死死的,一天都不许错。
七月初二,又去宫里上班,照例先往紫宸殿找表弟,进到殿内才发现御医老白也在。
表弟身体越发的差,因为长期卧床,肌肉萎缩,关节僵硬,还总是咳嗽,老白用尽手段,也只能稍微缓解一下。
“哥,你坐”。
烦了去到旁边坐下,心里不太好受,表弟本该年富力强的时候,却成了这副模样。
李恒道:“白爱卿但请直言,朕还有多少时日”。
老白斟酌道:“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只需慢慢调养……”。
“白爱卿”,表弟打断道:“莫要耽误朕的大事”。
老白低头沉思片刻,低声道:“陛下……长则一年,快则三月,若再犯风疾,只在旦夕……”。
烦了心下一沉,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仍让人难以接受。
表弟却面不改色,又问道:”若有危急,能否交代后事?”。
老白声音更低,“陛下需早做打算……”。
“嗯,爱卿辛苦,且去忙吧”。
老白离开,烦了坐到近前,安慰道:“表弟,你这病其实说不准,十年八年也是它”。
表弟苦笑着摇摇头,“可别十年八年,哥,我如今连拉屎撒尿都难,全身没有一处好受的地方,我是既怕死,又盼着早点死……”。
烦了吸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我仔细问过,我这毛病有个好处,眨眼人就没了,不遭罪”。
“嗯”,烦了点点头,“不遭罪好”。
“哥,你再背我出去走走吧”。
“行!”。
左臂使不上力气,只能用布带挂住,哥俩再次走出紫宸殿,仍是上次的路线,沿着池边回廊前行。
“哥”。
“嗯?”。
“凌烟阁功臣排好了,你排第一个”。
“我第一个不合适,后人会耻笑我的”。
“不会,后人会说你我兄弟同开大唐盛世”。
“可拉倒吧,你除了玩乐屁都没干”。
表弟“噗嗤”笑喷了,边笑边咳,好半天才止住,“好赖坐了这个位子,跟着沾光嘛”。
烦了站直叹了口气,“我呀,我是真后悔没用那根藤条,当初就该狠狠抽你一顿”。
“那你怎么没抽?”。
烦了低声道:“找不着了,当初拿回家去特意找个隐秘地方收着,想不起来放哪了”。
表弟低声道:“随便找一根,别人认不出真假”。
“嗯,也是,你就这种事心眼儿多”。
又到长桥,表弟又道:“哥,把那阿依公主接回来吧”。
烦了摇摇头道:“来回折腾,让她在那等着吧……我还答应陪她生娃呢……”。
“哥,我还是想看你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