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看着表弟画的热气球图纸佩服的五体投地,表弟剩下半拉身子也比自己强出两个档次,当宦官把轮椅推过来,蹲在地上研究了好一阵,不由伸出大拇指道:“厉害!”。
他大概说了轮椅的轮廓,表弟竟亲自指导工匠做了出来,而且充分考虑到了各处细节,可以说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所能达到的极致。
把表弟抱到轮椅上,推着走了一圈,“不错,轻松顺滑,几乎没有声音”。
“哥,出去走走”。
“天冷,有风……”。
“哥,我想出去看看”。
烦了也知道,表弟这好动的性子,在屋里憋的实在是难受,可轮椅推着真不行,天冷,往北走还会呛风。
“我背你出去”。
穿好衣裳,再包上厚重的披风,背在身上试了试分量,让人再拿带子捆了两道挂在肩膀上。
“走!”。
哥俩刚从紫宸殿出来,顶着风一路向北,“冷不冷?”。
“不冷”,表弟在后边道。
一路看着雪景,来到太液池边回廊,有几个小宦官正在冰上玩耍,再沿着回廊向西,因为没有声张,许多人只是好奇太师背了个大熊猫,却不知道那个大熊猫里包的是皇帝。
“当初回来的路上,背着月儿走大漠,我是真背够了,不止一次想把她丢到路边”。
“那怎么没丢?”。
烦了道:“一开始能背动,也不舍得丢,后来想丢,又觉得都背了那么久了,若是丢掉,前边不是白背了,还是再背几天吧,犹豫来犹豫去,就背到了居延海”。
“哥,你会不会把我丢下?”。
烦了沉默着走了一阵,“不会的”。
“嗯”。
到太液池西北角,问道:“往东还是往回?”。
“哥,我想去望云楼看看”。
“行!”,烦了举步往东。
太液池东西长四百步,南北约二百余步,望云楼在东北角的北侧,离宫墙不远。
经过拾翠殿,表弟道:“哥,她们四个找过我娘了,想一起出家,我娘没答应”。
皇姑称大长公主,那四位身份特殊年纪又大,出嫁是基本没指望了,与其在宫里年复一年的老病而死,还不如干脆出家,出了宫自在一些,姐妹一起也有个照应。
大唐公主出家不稀奇,四位大长公主一同出家可是大新闻,在历朝历代也是独一份儿了,姑妈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烦了对这四位老公主也很同情,可同情跟带回家是两码事,索性不搭表弟的茬,只管低头向前。
望云楼是一座两层木楼,修在大明宫东北角地势最高的地方,放晚看去,整座宫城尽收眼底。
“哥,我报个急病离世,你带她们去吧,跟着你过两年好日子,也算没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表弟本就性情纯良,以前只顾贪玩,得病后却逐渐显露仁君本色。
烦了道:“这里风大,下去吧”。
默默走了一阵,说道:“表弟,阿墨他娘跟了我六年,死了,瑶儿也跟了我六年……”。
“哥,六年好日子强过六十年牲口”。
“嗯,或许你说的对吧,可这世上的可怜人太多,我顾不过来,我欠的债已经够多,不能再欠了”。
经过长桥,很快路过表弟修的那座永安殿,这是表弟登基后花钱最多的地方,估计能赶上玄宗皇帝的一根腿毛。
想起曾经做过的荒唐事,表弟低声道:“哥,我想睡女人……”。
烦了没好气道:“当初让你收敛些,就是不听……其实你这辈子也不亏,耍的够本了”。
表弟又低声道:“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说”。
“我想看你睡女人……”。
“闭嘴!脑子被驴踢了!”。
骂完忍不住笑了起来,表弟趴在他背上也哈哈大笑。
一个爱玩的皇帝变成这样,心理变态也是能理解的吧。
“别笑了,呛风,表弟,好好调理,没准儿还能行,实在不行就琢磨点别的”。
“嗯,哥,你让我做个好皇帝,我却没做好……”。
“还行吧,不算好,也不算差,文饶和旭子准备的差不多了,他们把营州拿回来,我把陇右河西拿回来,够你做个明君了,等我再把……”。
本想说再把安西北庭拿回来,想想还是不说了,表弟对这事儿过敏。
路过琴嫣殿,有奴婢远远的行礼,烦了问道:“进去吗?”。
“该回去行针了”。
“嗯”。
离紫宸殿越来越近,哥俩这趟后宫环游也接近尾声,表弟道:“哥,今晚住下,你先去陪我娘,晚上咱们吃火锅子”。
烦了身形一滞,“过两天我再来吧……”。
“哥,我馋了,住下吧,再有一个多月你就出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烦了点点头,“好,住下,吃火锅子”。
表弟开始针灸,烦了去到琴嫣殿,还是那间暖阁。
郭太后轻衣赤脚,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你们哥俩真行,大冷天的围着太液池转了一大圈”。说这话的时候她笑的很开心,顺势躺到烦了怀里。
烦了犹豫一下,说道:“问你个事儿……表弟是不是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多早?”。
“当初你哄我睡觉的时候”。
“你这不是胡闹嘛,那时什么都没有”。
郭嫣儿笑道:“他问我咱俩是不是好上了,我就承认了”。
“你这……”,烦了哭笑不得,“这事儿你怎么能乱认?”。
郭嫣儿拿手指戳着他胸口笑道:“我就认,你个小面首能怎样?”。
烦了无语摇头,回到大唐这么多年,有些事他还是不能完全适应,大唐人对男女之事宽容的过头,主打的就是个有花堪折直须折,人生得意须尽欢。有的夫妻俩各玩各的还能相处融洽。有的男女偶遇看对眼便春风一度。有的贵妇私下里养个小白脸儿,太平公主试过面首的技术献给亲娘……
“算了,认不认的反正都这样了”。
“我原以为你是哄我,如今才知道,你是真的不嫌我老”。
烦了委屈道:“老倒是不嫌,就是我本想着咱俩发乎情止乎礼,心里落个坦荡,没想到终究还是……”。
“烦了”。
“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壶酒里有药?”。
“不知道”。
“我怕那药会伤身,就下了一点点……”。
“我……我不扛药”。
郭嫣儿撇嘴道:“扭扭捏捏的,哪像个男人!”。
这世上有些事说不清楚,也分不清对错,所以没法去事事较真,能好歹能有个大概,乱七八糟的活着吧。
长庆元年终于过去了,或者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年中发生许多事,有好事也有坏事,无论往事是不舍还是不堪,都得打起精神面对新的人生。
长庆二年早就注定了不会平淡,年后朝廷开始全速运转,老牛和元白去往凤翔转运司,征丁和调动兵马的公文满天乱飞,刚过十五,上下正忙的焦头烂额。
天德军兵马使裴俨急报,漠北回鹘人大举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