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了不知道秦州到底有多少吐蕃兵马,这也不怪他,主要是吐蕃军制太奇葩,贵族,僧侣,武士,平民,奴隶,其中有少量职业军人,有一部分半职业,大部分是牲口一样的炮灰,再然后就是老弱妇孺,所有人都可能出现在战场上。
秦州是整个陇右人口最多的州,吐蕃人占比最高,其次是党项人和唐人,身处对抗大唐的最前沿,人少了当然不行。据烦了估计,吐蕃人总数大概能有十几万,加党项人能接近二十万,至于尚戒心能把多少人拉上战场,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震关集在大震关以东五里,挨着大营,原本是军卒家眷居住地,后来有商贾路过渐渐形成一个小市集,主要产业就是老几样,盐铺,布铺,铁匠铺,客栈,酒肆,赌档,半掩门……
西头街北有处两进的院落,除了主人还男女奴婢七个,这里便是阿墨的家。
李佑正等在大门外,见到烦了连忙行礼,低声道:“大帅!”。
“嗯,你挑一营步卒,收拾好行装多带箭矢,再找几个向导,明天随我去武州,我走之后你别闲着,搞出点动静来”。
李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大帅,末将带人去帮少帅,你在此歇息便可”。
烦了笑道:“我大老远跑来就是想活动一下筋骨,去吧,等我回来咱们再聚”。
李佑点点头,又犹豫着问道:“大帅,末将去袭扰秦岭县?”。
烦了道:“这里你比我熟悉,看着办吧,尽量闹的大些,吸引一下贼人注意”。
李佑郑重行礼去了。
烦了微微摇头,李佑最大的优点是稳,最大的缺点也是稳,很适合镇守一地,却注定不会有太高成就。
进到院子,红叶与巧儿已等在门内,带着众奴婢行礼。
“爹爹”。
“郎君”。
“免礼”,烦了一眼看到跟在红叶身边笨拙行礼的小女孩,生得乖巧可爱,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眉眼有些米拉的影子,柔顺动人。
忙蹲下身子伸手道:“我知道你叫兰儿”。
红叶催促一下,小女孩上前两步,奶声奶气叫道:“阿翁”。
“哎”,烦了将她抱起,笑道:“好孙女,真是长在阿翁心里”。
巧儿上前一步,“郎君,去屋里……”。
“你别动!”,烦了看到她隆起的小腹,忙道:“扶着她,别让她自己走动”。
巧儿道:“郎君,我不摔跤了”。
“我信你才怪”。
抱着兰儿在各屋看了看,小院收拾的还算凑合,红叶说了些家里的情况,奴婢是月儿给挑的,都很用心。阿墨平时住在营里,隔两天回来一次,她和巧儿相处的很好,巧儿如今确实不摔跤了,怀孕以后很小心……
把兰儿放到腿上逗弄,兰儿咯咯笑着去抓他的头发,阿翁阿翁的叫着。
“好女娃,必定长个大美人儿,将来阿翁给你寻个俊俏郎君”。
红叶低声道:“爹爹,阿墨去武州许多天,听说那里正厮杀,我着实记挂……”。
“别怕,我明天就去帮他”。
“哎!”,红叶笑的眉眼弯弯,阴霾尽去。
三十岁的烦了享受了一把家翁的待遇,他大概算了一下,如果巧儿肚子里这个是个带把的,他五十岁前就能做曾祖,六十来岁就能完成五世同堂,若是能活到老郭那岁数,六世同堂有希望,次日出发时兰儿抱着他大哭,差点让他不舍得离开。
与大队集合后出发去往武州盐井关方向,距离两百里,因有小半山路,预计要走四天。
五百步卒带着军械,都额外背了几捆箭,没有帐篷辎重,也不用扎营拔营,好在是夏天,露营并不难熬。分出前哨后队行军,他的身份也已在士卒中传开。
等进入武州界,烦了索性不再掩饰,傍晚巡营,随口鼓励几句,众士卒纷纷拍着胸脯道:“小人能跟了大帅出力,此生不枉!”。
“有甚事大帅尽管吩咐,小的们水里火里都去得!”。
烦了笑道:“话说的倒是满,见了血,可别尿裤子”。
“弱了安西军名头,小的们愿受军法!”。
有胆子大的问道:“大帅,你不在京里享福,咋跑来这里?”。
烦了找块干净石头坐下,让众人也坐,笑着说道:“某在京里待的闷,本想来散散心,却听说盐井关那里有些动静,一时手痒,去活动活动,倒让你们也跟了劳动一回”。
“哎呀,这种小场面,哪值得大帅出手”。
“大帅干脆带了俺们杀去秦州,把那什么心宰掉算了,省的跟他这么耗着”。
“就是就是”。
烦了道:“陛下和宰相们都有章程,急什么,还能跑了他?”。
“大帅,俺听说……将来咱们都要去西域?”。
烦了道:“你不想去?”。
那汉子道:“听说去了就给分地,还给分俊婆娘,是真的不?”。
烦了笑道:“分地是真的,每人最少一百亩好地,婆娘得看你的本事,胡人女子也不愿嫁窝囊废”。
“咋窝囊废?俺是敢打敢杀的汉子!胡人女子还能不愿意?”。
有人插嘴道:“胡人女子咋了?人家月娘子也是胡人,本事大着呢”。
“就是就是”。
“大帅,你咋不娶月娘子做正房?”。
“人家武娘子是宰相贵女!”。
“贵女她也不如月娘子有本事,我二舅说月娘子能掐会算,全天下的钱都在她兜里揣着”。
“你二舅就是个赶大车的,老远看过月娘子一回,他知道个啥?”。
“咋了,我二舅赶大车咋了?你小厮说的啥话?”。
“赶大车的能有啥见识?知道啥是宰相不?除了大帅和皇帝,就数宰相大,还不如月娘子?蠢话!”。
“你说谁蠢?”。
“就说你咋了?就是蠢!”。
“看你是找打!”。
“洒家怕你不成!来!”。
眼看俩人真要动手,烦了捡起两块石头砸过去,“坐下!都挺大岁数了,怎么说着我婆娘,你俩还能打起来?”。
众人齐齐一愣,忙低头坐下,有人陪笑道:“大帅……俺们不会说话……”。
“说着说着嘴瓢了……”。
“就是就是,大帅莫要怪罪……”。
众士卒七嘴八舌的赔礼,烦了无语摇头,军中汉子就这样,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想到哪说到哪。
看他也没生气,有性子泼的道:“要俺说,还是那个公主长得俊,上回大帅来送,俺看着过,就跟仙女似的……”。
“你知道个屁,那是大帅埋的计谋,就是为将来杀过去”。
“不能,咋能杀女人”。
“大帅,有这事儿?”。
看着这帮二傻子,烦了倍感亲切,摇摇头道:“没计谋,就是看上她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大帅是什么人物,用得着跟个女人耍手段?”。
“大帅,俺跟你去西域,家里哥四个,不差俺一个,你能不能给张罗个婆娘,有公主一半俊就行……”。
“丢人现眼!挣下家业还用愁婆娘?没家业人家跟着你吃土?”。
“俺有力气!有手艺!”。
一群糙汉七嘴八舌的笑闹,烦了躺在石头上看着天空,“没错,就是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