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皇长子李湛册封景王,出宫别居于十王宅,一应供奉倍于常例。其母王氏受封德妃。(自皇后以下,按等级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各一)
三月十六,李昂正式册封皇太子,其母萧氏受封淑妃。老裴太子少傅,老田太子少保,李光颜和杨绛太子宾客,再加上烦了这个太子太师,充分代表着朝堂重臣对新太子的认可,另特选白居易等贤良之臣授予东宫官职,教授太子。储君之位实至名归,再无异议。
然后就是该干嘛干嘛,表弟继续玩,大臣继续干活儿,李昂住进东宫上课,老百姓继续过日子。
至于太师,姑妈非要他再住一个月,那便再住一个月吧,也不差这几十天,每天与小老太太游玩闲聊,蒲刺客继续每天来上夜班,不冷不热的时节,日子很是悠闲。
瑶儿总忍不住偷笑,有时又有些犯愁,“郎君,奴又胖了,这样下去可不成……”。
烦了笑道:“这不是胖,这叫丰腴”。
大唐不稀罕伪娘和柴火妞,不管男女都以健康壮硕为美,蒲刺客这微胖的大体格很符合主流审美。她自幼习武,筋骨强健,烦了很喜欢抱她,又实在又过瘾。
瑶儿抿嘴笑道:“郎君喜欢就好,京中妇人都羡慕奴,说奴虽是妾室……”。
“行了,总絮叨这几句”。
“奴心里欢喜嘛,郎君,要不还是让七娘来几天吧,她对郎君可是心心念念,一天不知道说多少次”。
烦了犹豫一下道:“算了,过几天就回去了”。
瑶儿想起一事,低声道:“对了郎君,太后娘娘说有个凉亭,你若想去……”。
“不去!别听她胡说!”,烦了忙打断她。
可能大家闺秀的骨子里都有点变态,也可能所有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些,只是都在极力掩饰或者自己都不知道罢了……这事儿不好说。
姑妈是正牌皇太后,按理后宫嫔妃要每天早晚问安,可她住在这里,后宫的嫔妃和皇子皇女们只能隔几天来一趟,这是礼数,不能马虎。
每逢这时烦了便要躲远,其实大唐对这种事没太多规矩,可他觉得自己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兄长,都应该回避一下。
在花园里背着手闲逛,思索着后边的事,有年轻宫娥路过行礼,“太师”。
“太师”,又一个。
“太师”,还一个。
烦了叫住那宫女,苦笑道:“别再转了,你都路过三回了,被管事看到要罚你的,快走吧,我不缺奴婢,谁都不会答应”。
那宫女神色黯然的看他一眼,屈膝一礼,低头离开。
“等下”,烦了叫住她,“给值事宦官送了多少?”。
那宫女眼圈发红,低声道:“两匹绢……”。
没品阶的宫女,两匹绢不知道要攒多久,烦了拿出一小块金子塞到她手里,“别再犯傻了,滚!”。
宫女福一礼,流着泪离开。
烦了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继续向前。
本来他在宫女宦官间的名声就好,瑶儿每天来,七娘来过一次,上下传的沸沸扬扬,一个个都想借他脱离苦海。姑妈特意下了诏令,可依然有胆子大的来碰运气。
他知道宫女可怜,可他也没办法,三两个人还能帮一下,可这里有一千多人,大部分都很可怜,他根本就不敢开这个头,只能盼着快点离开,眼不见心不烦吧。
正走着,新太子李昂走近行礼,“伯父安”。
烦了点点头,笑道:“免礼,今日休沐?”。
李昂点头称是,“伯父,祖母与母亲招你去有话说”。
“嗯”,烦了与他去往花萼楼,看来大部队都撤了,萧淑妃母凭子贵,已经有资格留下说话,只是不知道叫自己去干嘛。
行走间将手随意搭在李昂肩膀,笑着问道:“在少阳院看到你爹做的沙盘泥人没?”。
这个动作让李昂身子一颤,恭敬答道:“伯父,看过”。
烦了没把手拿开,依旧扶着他的肩膀,边走边道:“昂儿,有事莫要郁在心里,找人说一说,心里敞亮”。
李昂犹豫一下,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道:“待伯父回府……昂儿想去拜访……”。
“好,去吧”,烦了痛快答应。
萧淑妃是个婢女,习惯了谨小慎微,又摊上表弟那个不靠谱的爹,这小子的性格有些缺陷,该试着帮他修正一下。
手一直搭在他的肩膀,路过奴婢行礼也未放下,直到见到姑妈和萧妃后才拿开,笑着道:“走的有些累,扶着昂儿走了一阵”。
姑妈笑而不语,萧妃却道:“做小辈的,孝顺伯父是应该的”。
烦了坐下道:“姑,唤我来有事?”。
姑妈埋怨道:“后宫嫔妃过来,你又不是外人,每次都躲那么远。是萧氏有事找你帮忙”。
“弟妹?”,烦了好奇问道:“何事?”。
姑妈起身边走边道,“你们说,我去看看风景”。
待她离开,萧妃拉过儿子恭敬行礼,“我母子多亏大兄照抚才有今日”。
烦了虚扶一下,说道:“弟妹误会,昂儿的储君之位是陛下与诸位宰相一同选出,与我无干”。
萧妃道:“大兄,妾一介妇人并无见识,陛下与太后都说昂儿的太子之位皆赖大兄”。
烦了摇摇头,说道:“弟妹,此事休要再提,坐下说,何事找我?”。
萧妃小心的坐下,说道:“妾父母双亡,早年进宫,家中尚有一兄弟,也不知是否还在人世,时常挂念,欲求大兄帮忙寻访一番……”。
烦了疑惑道:“此事该陛下下旨才对”。
萧妃低声道:“陛下让妾来找大兄……”。
烦了无语,表弟你是真行,找个小舅子还推给我,想想也不奇怪,可能他都没当回事,随口就推过来了。
“弟妹,你说说名字住址,令弟有什么特征,再说一些姐弟之间知道的旧事,昂儿记下来,我让人去找找看,若还在人世,该不难找”。
“多谢大兄!”,萧妃大喜,遂说了许多弟弟的事,让李昂记下。
烦了拿过粗略看过,福州建阳县人,让钱庄和商号派人过去看看应该不难,点点头道:“好,我让人去找找看,若是顺利,一两个月便能有消息”。
虽然有李昂在场,可萧妃与他身份毕竟尴尬,正起身要走,萧妃却又起身道:“大兄请留步”。
“还有事?”。
萧妃拉着儿子站在他身前,低声道:“昂儿登储位,妾无所依,求大兄庇护我母子……”,说罢娘俩毫不犹豫便跪了下去。
烦了忙拽住李昂,急道:“弟妹快起来!莫被人看到!”。
萧妃伏地泣道:“妾惶恐,厚颜相求,求大兄可怜……”。
“起来!”,烦了低喝道:“成何体统!”。
萧妃这才起身垂首,继续哀求道:“求大兄可怜我母子……”。
太子和品阶最高的妃子,竟然找一个外臣寻求庇护,看似荒谬,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大唐的太子,安全系数一直很一般,不是每个妃子都有郭贵妃的势力的。比如表弟的大哥,前太子李宁,十九岁的小伙子,突然就病死了……
李昂做了太子,看似一步登天,其实却更加危险,可萧妃是一点势力都没有。而今后宫之主是姑妈,表弟还不到三十岁,李湛虽然出了宫,可后边还有好几个儿子。她不得宠,没势力,没人脉,根本无力保护儿子,至于新投靠的那几个小虾米,其实更可怕……
刚才烦了扶着李昂肩膀进来,萧妃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她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烦了理解她的处境,也不想太子之位再生波澜,这是合则两利的事,遂不再推辞,去到桌旁提笔在两张纸去分别写下几个字,折好以后递给她,低声道:“弟妹,这个给魏从简,这个给王守,别怕,有我在,没人敢动昂儿,过几天让他去我家里耍”。
萧妃眼中迅速绽放出光彩,“多谢大兄,多谢大兄……”。
不知不觉进入四月,初一傍晚,府中人来报信,瑶娘子身子不太爽利,今天不来了。
烦了眉开眼笑道:“又怀上一个”。
虽然御医说希望不大,可这事儿也没准儿,说不定碰巧就有了。
第二天一早,李正匆匆跑来,一见面就跪地哭道:“郎君,瑶娘子昨夜突发急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