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不能只靠拳头,合纵连横之术必不可少,可是谋略不是谁都会玩的。
这里有个反面例子,吐蕃人得到上天赐予的绝好机会,也拥有不可征服的高原,可他们对新占地区只会压榨索取,根本不懂治理,玩不动了又照搬大唐的制度,结果自己的东西丢了,大唐的东西又没学会,搞得上下一团糟。
对外他们仗着武力强大视所有人为奴隶,一味穷兵黩武,搞得四面皆敌,等到一定极限,等待他们的只有轰然崩塌。
还有个正面例子,没错,还是大唐太宗皇帝。当年被突厥人堵着门勒索,猥琐发育后迅速报仇。之后的操作堪称外交大师,在漠北设都督府,直接插手各族内务,人也没少杀,偏偏各部哭着喊着叫爸爸,打仗的时候小部分唐军带着一群小弟冲锋陷阵,打谁都是围殴,各部都争先为大唐卖命,简直神仙操作。
之后的高宗也还凑合,到媚娘就不行了,周边关系一团糟,四处用兵消耗大量国力。之后的历代皇帝再也没能恢复到贞观年间的局面,这也深刻说明了一个大师级操盘手的牛叉之处。
老李等人在研究吐蕃和回鹘,月儿在得知回鹘换届后眉头便拧了起来,保义可汗死了,继位的却不是他的儿子。草原部族的政权交替遵循最原始的强者为尊原则,杀的人头滚滚毫不稀奇。
她并不关心谁做回鹘可汗,她关心的是保义可汗的女儿,药葛罗琼珠豁真,阿依,其实也不是她关心,而是她关心的人会关心。
据西域商队传来的零星消息,阿依一直没嫁人,她一直安静的住在双河州,这次崇德可汗上位,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她……
婢女低声道:“月娘子,时辰差不多了”。
“嗯”,月儿边走边随手把信交给她,“快马给哥哥送去”。
屋外是八个精壮的年轻汉子,还有八个贴身侍女,月儿一身盛装,尽显雍容华贵。
“走!”。
走到前院,二十四名侍卫跟在身后,在大门登上一驾奢华的大车,前后又各有十六名腰挎长刀的骑士。
“起行!”,大队人马一路浩浩荡荡去往礼泉坊。
礼泉坊最大的酒肆醉仙居今天不接待外客,外边是一队队的奴仆阻拦生人,一楼大堂的桌椅分成两列,每面各有十二个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背景,大唐世家勋贵。
这二十四人代表了大唐的所有顶级世家,毫不夸张的说,这些人一起见皇帝都足够,可他们今天却在这里等一个异族女人,没错,就是邓国公的妹妹或者婆娘,安西商号与安西钱庄的总掌柜,杨月。
第一次听说她,是有个傻男人拼死背着一个异族瘸腿的女人横穿大漠,女人们很羡慕,男人们则称之为愚蠢。
后来邓国公声名鹊起,这个女人也随之出现在人前,直到安西商号一步步壮大,钱庄横空出世。
到梁守谦之乱,邓国公率安西军日夜护卫皇帝,平定叛乱。乱兵冲进长乐坊,被这个女人杀的干干净净……
许多人反应过来,邓国公拼死背回来的这个瘸腿女人,这个让黑脸阿墨称为大姐的女人,她一手打造的商号和钱庄已经是恐怖的庞然大物,没人知道她这些年收养了多少孤儿,也没人知道在角落里藏着多少安西死士。
更恐怖的是皇帝公然称邓国公为子侄,太子公然称他兄长,所有人都清楚,只要邓国公不努力作死,躺在床上也能享受两代圣眷,而安西商号,特别是安西钱庄,在他的庇护下再发展几十年,那时全天下的商贾都会用钱票交易,而钱庄手里握着的,便是全天下的财富……
邓国公不止有本事,还是活脱脱的福星,这些年只要跟他沾边的都得了大好处,不提当朝红人牛僧孺李德裕,就是土埋脖子的老杨都弄了个使相。
他老人家是厚道人,做事不赶尽杀绝,上回还多亏了他杀掉梁守谦,咱们自然不能傻到跟他作对。可如今官没得做了,皇帝又虎视眈眈,咱们总得找条后路。
某天才提出一个设想,安西钱庄肯定有前途,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毕竟经营时间短,成长需要时间和助力,所以到现在只在几个大城设点,并未全面铺开。
钱庄发展壮大需要的所有东西咱们都有,如果咱们跟月娘子合伙,那可是强强联合。
钱庄的买卖稳赚不赔,咱们给子孙找到一个铁饭碗,比把金银埋在地里强得多。
咱们也能背靠大树,将来有事,邓国公还能不帮自己人?
就算皇帝再想动咱们,也得先想想邓国公的面子。
咱们能帮月娘子将钱庄铺到大唐各州,甚至县……
一番运作之后,月娘子回话,得问哥哥的意见。
众人精神一振,没回绝,有门儿!
苦等半个月后,消息终于传来,月娘子发话,选出二十四家有实力的,谈谈。
出乎许多人预料,之前都以为是落魄世家勋贵最着急,结果真上场的时候包括崔家,裴家,杨家等顶级世家一个都不缺,全都冲到了台前。
谁都不是傻子,邓国公和钱庄的潜力都能看得到,现在可不是摆谱儿要脸的时候,上车才是关键。
二十四家的重量级人物悉数到场,安静的等着月娘子。
眼看约定的时辰到了,门口唱礼的人叫道:“月娘子到!”。
月娘子穿一身贵妇盛装出现在门口,她没有行礼,一瘸一拐的走向上首,二十四个人没有一个面露讥笑。
一直走到最上首,月儿回身道:“诸位都是忙人,不必浪费时间,我本不欲合股,奈何哥哥劝说,我说规矩,诸位若是愿意,咱们再说细节,若有异议,便就此作罢”。
不用讲条件,也不用扯皮,行咱就谈,不行就散伙。
一个姓崔的老者道:“月娘子请讲”。
月儿道:“安西大院独占六成,掌钱庄运作,诸位每出钱五万贯,占一上州或两下州钱庄两成红利,可派伙计干活,可查看账目,可随时退出,余者不问!”。
“嘶……这……”,屋内一阵小声议论。
五万贯只能占一处上州钱庄或两处下州钱庄的两成红利,而且只能查账,不参与任何运作,这未免太苛刻了……
月儿一皱眉道:“诸位不愿便算了,告辞!”。
正待要走,那崔姓老者叫道:“月娘子留步!”。
“崔老有话说?”。
老崔笑道:“月娘子莫要心急,听老朽说一句,这个条件我等恐怕接不下来。可我等又想做这个买卖,若不能挂安西的招牌,恐怕就得另起炉灶了。不如月娘子再让一步,免得伤了和气,邓国公面上也不好看”。
你不能拿我们当猪宰,要么多让些好处给我们,要么一拍两散,我们自己干。
月儿脸上没有丝毫波动,“请便”,说完举步便走,丝毫没给大名鼎鼎的崔家留脸面。
“这……”,眼看事情要黄,许多人面露难色。
说是另起炉灶,哪有那么简单,你知道钱庄怎么玩吗?况且所有人都知道安西钱庄背后是邓国公,商贾信任才会把钱存入钱庄,别人行吗?还有一条,跟邓国公打擂台,你心里虚不虚?
“月娘子”,一个中年人笑眯眯的拱手道:“在下想问一句,安西大院占六,我等占二,余下两成属谁?”。
众人一愣,是啊,还有两成呢?
月儿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们不在意呢”,说着向旁边侍女一挑眉毛。
那侍女把手中锦盒打开,取出一卷白麻纸,再把长卷打开,却是六个字,“皇家安西钱庄”,右下角有个印章,“天子之玺”。
“那两成干股是皇家的,分量可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