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清子是真的虚了,哀求道:“月娘子,贫道真做不得……”。
“住口!”,月儿脸色一冷,“做得不做得,你都要做下去!想想你的婆娘和娃娃!滚!”。
看他失魂落魄的被带走,烦了也有些心里没底,这活儿其实牛鼻子最合适,可他在军中待的太久,认识的人太多,根本没法上场,只能抓个虚师弟来顶着。排练了这么久,开场锣鼓敲过,群众演员都请了一大堆,哪是他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这家伙靠谱吗?”。
月儿笑道:“放心吧哥,这厮看着蔫,紧要关头顶的住”。
烦了无奈点头,事已至此,顶得住顶不住都得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耐心等鱼儿上钩了。
这时他该压下浮躁才对,可他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家里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因为瑶儿快生了。
最有经验的稳婆早已待命,她说身位一切正常,还要半月左右,必定能母子平安。可这并不能让烦了放心,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年头生孩子真是高危,据他所知的数字,女人生孩子的难产率能达到百分之二十,大多都要以悲剧收场,即使能顺利生产,还有各种感染和并发症,使得产妇和孩子的死亡率超高……
在院子里用力深呼吸几次,笑着走进屋里,瑶儿正依着被子和二娘说话,圆润的脸上洋溢着温柔和满足。
“郎君,你怎么又来了?”。
“别动……我路过,看看”。
二娘无声退出,烦了坐在她的位置,握住瑶儿的手,“你别害怕,有我呢”。
他全身都写着紧张,瑶儿哪会看不出,反手把他的手握住,笑道:“奴是不怕,我看郎君倒有些怕”。
“没有,稳婆都说了必定母子平安”。
“嗯”,瑶儿笑着点点头。
可能是做了多年女道士的缘故,作为当事人,瑶儿反倒是心态最平和的一个。
天色渐暗,吃过饭后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瑶儿提醒道:“郎君去月娘子屋吧,等奴身子方便了再侍奉”。
烦了扶她躺到榻上,自己也脱掉衣服躺在旁边,玩笑道:“我在你这歇歇”。
瑶儿抱着他胳膊,满足的闭着眼睛道:“奴知道的所有男人都不如郎君会疼人”。听着自己女人夸奖,烦了心中有些得意,这也算是自己的成就吧。
“对了,那事你不用挂心了,我给老裴的孙子谋了个军中佐使,还给那个王义家里送去几百贯钱,他们已经原谅你了”。
李师道覆灭,当初行刺的事也真相大白,两伙刺客都是他派的,老裴自然认出了瑶儿,可他作为大唐的顶级政客,岂能因为这点事跟盟友翻脸,所以一直在装糊涂。
烦了主动说安西军后营缺个副总管,你孙子裴识人品厚重,足以胜任,愿不愿意来帮忙?老裴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辞,无缘无故挨嘴巴子的裴识摇身一变,成了正六品实职武官。
(说到这里不得不吐槽一句,老裴是公认的精明人,可五个儿子六个孙子,没有一个能继承他的衣钵,才干都很平庸,好在家教够严,都属于老实厚道的那一类)
仔细算起来蒲刺客称得上老裴家的福星,若没有那一剑,他拜相还得晚一些,这次又给孙子谋了一份前程,里外里算下来真赚大了。
瑶儿了了最大的心事,高兴的道:“奴这回是彻底放心了”。过了一阵,却又低声道:“郎君,堂姐还在掖庭宫……”。
烦了叹道:“瑶儿,家里不缺一口吃的,可你那堂姐不是省油的灯”。
“郎君莫要苦恼,奴随口一说罢了”。
第二天一早,陈志来了。
老李对传说中的活神仙一直念念不忘,城中这么大的动静他哪能不知道,一早便派人过来,带了些赏赐之物,顺便查看虚实。
月儿亲自去师父房里禀报,片刻后回来,“大监回去禀报陛下,师父说不受俗物”。
陈志为难道:“月娘子,还请代为转告,莫辜负陛下是一片诚心”。
月儿道:“我师父向来不喜这等事,这回路过长安只为了却与我师徒缘分,过几天便要云游去了”。
陈志惊道:“这哪行,陛下还想亲自见仙师呢,这不让我先来探一探”。
月儿为难道:“不必了吧,我师父……”。
“月娘子”,陈志哀求道:“留不留的小人说了不算,这回来是要看上一眼仙师尊容的,不然回去没法交代”。
月儿犹豫再三才点点头道:“你也不是外人,便看一眼吧”,说罢领着陈志在门口远远看过去,只见虚清子正在榻上盘腿打坐,鹤发童颜,头上正仙气萦绕。
陈志只看一眼,忙低头施礼退开,单看卖相就比那柳沁强了百倍。
任务完成,烦了正要送他离开,他却低声道:“舍人,借一步说话”。
把他让到里屋,见左右无人,陈志普通跪到地上,低声道:“哥哥救命……”。
烦了忙拽起他,“你这是干嘛?救谁的命?”。
陈志哭道:“救小弟性命……”。
把他按到椅子上,烦了好奇问道:“你是皇帝近侍,谁能害你?”。
陈志抓住他手满脸惶恐,“哥哥,你是不知道,陛下他……”。
听他断断续续一番叙述,烦了心中犹如惊涛骇浪,老李在朝堂除了有些兴奋焦躁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在后宫问题就大了。
除了每天都要睡女人,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虐,宦官宫女无缘无故就被处死,甚至还要亲眼看着被活活打死,特别是近一个月,越来越喜怒无常,无故被打死的奴婢竟有近百人,使得后宫人人自危,都唯恐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老李嗑药嗑成心理变态了……烦了没想到,这才短短两个多月,竟会变成这样。
“你是陛下身边人,不会有事的”。
陈志急道:“哥哥,哪还管什么身边人,昨夜两个采女侍寝,无缘无故就被拉到外边,光着身子活活给冻死了”。
后宫奴婢犯错被处死是常事,底层宫女宦官被折磨死也不算稀罕,可无缘无故杀人就是两回事了。采女虽然是最低等嫔妃,可好歹也是有品阶的小妾,竟然直接给拉出去冻死了……
“疯了……”,烦了喃喃道。
陈志附和道:“哥哥,就是疯了!再这么下去,后宫里的人都得死”。
“贵妃不管吗?”。
“贵妃哪敢管啊,哥哥你是没看到,陛下那眼睛都是血红的,要吃人一般,后宫里的奴婢谁去陛下身边当值,那就得先交代后事”。
烦了沉吟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小心些,若有万一就往贵妃宫里跑”。
送他离开,缓缓坐到椅子上,事情发展的比预想中快。头疼难忍,暴躁易怒,喜怒无常,明显的中毒症状,在大臣面前还能勉强控制情绪,在后宫便原形毕露。本想让虚清子再等一下,现在看不能再拖了,等到老李开始在朝堂发疯可就全完了。
烦了以为陈志回报后老李必定忍不住,一定会马上召见虚清子,谁知道一连等了三天却没消息,直到第四天,圣旨来了,却不是宣虚清子入宫,而是宣的他。
“我数次求见陛下都不允,怎么这次……”。
陈志低声道:“舍人,镇戎军兵变,主将监军被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