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人性情耿直,勇武彪悍,上阵亡命搏杀,有进无退,是天生的战士,对大唐更是忠心耿耿,让迁移便迁移,让出兵便出兵,从来都没有二话。
悟能大师一颗菩萨心肠,怎能看大唐忠仆受苦?自然要慷慨伸出援手。而沙陀人知恩图报,在适当的时机报答一下大师,是不是很合理?
三月二十九,烦了带彩礼进入郭府,三年前他曾在这里住过几天,今天再来,身份已大不一样。
所谓长兄如父,胡子和鲁豹的亲事他必须得出面,郭府对此极为重视,张灯结彩场面隆重,还特意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来做见证,就连贵妃都特意赶了回来。
只是两个家中庶女纳征,按说用不着如此郑重,根源来自身份的改变,胡子和鲁豹已经成为安西军的重要将领,烦了更是贵为一镇节度,天下闻名的大将,就算郭家也不能怠慢。
这群安西兵实在太特殊了,五十九个兄弟住在一个院里,烦了作为老大犹如家主,凝聚力吓死人,当初二人娶郭家庶女,贵妃兄妹还有点不太乐意,现在看来是占了大便宜,只要婚事一成,郭家便与安西兵彻底绑在了一起,再无更改。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宴会宾主尽欢,烦了数次提及,在安西时弟兄们都受王爷庇护,回到大唐又是贵妃娘娘给撑腰,这份情意是铁打的,一席话让姑妈眉开眼笑。
离开的时候郭钊亲自送他,行至府门,烦了佯装酒醉,歪着身子道:“郭公放心,殿下之位,稳如泰山,谁若是敢行龌龊事败坏殿下名声,安西军绝不答应!”。
说罢不看郭钊脸色,上马而走。
烦了不知道郭钊打的什么主意,不知道他是感受到了什么危机想自保,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做皇帝的亲舅。
这些都不重要,今天他来,就是送一颗定心丸,我们是一伙的,我会扶表弟登上帝位。
也为留一句威胁,我绝不允许用阴暗的手段,你最好别瞎搞。
走到街上,想想还是不太放心,恰好路过吐突承璀门前,拨马便向大门闯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侍卫大叫道。
烦了伸手一指,刚要说话,燕子马鞭已经抽了过去,“滚一边去!”。
“啪”的一声脆响,那人捂着脸蜷缩着哀嚎,看样子疼的够呛。
“来人!”,门前一阵大乱,上百侍卫冲了出来,一个个引弓搭箭,如临大敌,不过不少人都认识烦了,自然不敢真的放箭。
烦了低声道:“你抽他干嘛?”。
燕子眨眨眼,“哥哥下令我还能不听?”。
烦了一愣,“我什么时候下令了?”。
“你指着他,不是让我抽他?”。
“我……下回等我说完”。
默契这个东西要慢慢建立,真急不得。
吐突大监阴着脸出来,看了一眼正哀嚎的手下,又看向烦了,皮笑肉不笑的道:“我道是谁,舍人是特意来羞辱咱家的?”。
烦了满脸歉意的笑笑,“这个……大监,这事儿其实是误会”。
“误会?”,吐突承璀道:“既然是误会,舍人便给个交代吧”。
烦了看看那人,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本来就是看门的,燕子实在太冲动了,把人抽成这样。
遂商量道:“要不赔两贯钱?”。
吐突承璀气笑了,自己堂堂神策军中尉,差你两贯钱嘛?
“赔钱就不必了,怎么抽的,就怎么抽回来便是!”。
烦了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大监今天真的硬气,连连点头道:“行!抽回来!燕子过来站好”。
燕子站到前边把脸伸出来,“抽吧”。
吐突承璀向那侍卫使个眼色,那人提起马鞭,咬着牙走近,刚抬手要打,烦了却道:“等下!”。
吐突大监笑了,“怎么,要反悔?”。
烦了笑笑道,“我是为他好,燕子,你是几品官来着?”。
燕子答道:“正六品武官”。
烦了向那侍卫道:“你可想清楚,当街殴打朝廷六品武官,罪过可不轻”。
“你……”,吐突大监差点吐血,这就是明摆着耍无赖。
烦了笑着把一块金子塞到那侍卫手中,又走近两步低声道:“大监,借一步说话”。
吐突承璀一愣,挥手让身边的侍卫退开几步,烦了走到近前,低声说道:“看住陛下身边的人!”,说罢转身便走。
吐突承璀脸色大变,急道:“舍人……”。
烦了翻身上马,喝道:“改日再来领教!走!”。
吐突承璀不止跟老李私交深厚,他的一切也都来自老李,无论换成谁做皇帝,地位都不可能再进一步,所以他才是最不希望老李出事的人,一定能尽心尽力。
回到家中让燕子他们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启程,老武却派了人来,询问明天什么时辰出发,武相要亲自来送一送。
烦了马上赶了过去,这两天忙的昏天黑地,把老头子给冷落了。
进入武家,老武正端坐在正厅,忙上前行礼。
老武淡淡道:“贵人事忙,还能拔冗来此,真是难得”。
烦了陪笑道:“此次回京属实匆忙……”。
老武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今日忙何公务?”。
“这个……去郭家说定了胡子二人亲事”。
老武点点头,“说亲好,说亲是顶重要的事”。
烦了听他阴阳怪气的话里有话,无奈道:“武相,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便是”。
老武瞪大双眼,拿手指戳着桌面大声道:“什么年纪了?什么年纪了?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怪老武不高兴,实在是太不像话,俩人都已二十多岁,别人家孩子都开蒙读书了,他可好,皇帝都下旨赐婚了,他还一点不急,有没有这样的?
老武越说越生气,“开支散叶,人伦正理,你我两家人丁如此单薄,你还有心思给别人说亲!简直岂有此理!”。
烦了看他真生气了,忙解释道:“这不正外任嘛,等调任回来就……”。
老武皱眉摇头,满脸痛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怎的如此迂腐!”。
烦了一时有些懵,这什么意思?
“武相……”。
老武瞥他一眼,满脸嫌弃。
烦了眨眨眼,这个眼神在哪看过,对了,当初保义可汗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