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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大唐的头等大事是淮西吴元济,说起淮西之乱其实由来已久,安史之乱时为了阻止叛军南下,朝廷设立淮西方镇,统御多达二十个州,后来安史平定,朝廷逐步分割这个庞然大物,剩到六个州。

李忠臣任节度使,开始不听朝廷使唤,又被自己侄子李希烈赶走,李希烈于建中年间公然称帝,大唐平叛时还发生了特大丑闻,泾原兵变。

李希烈被陈先奇杀掉,淮西短暂归附朝廷,时间不长陈先奇又被吴少诚杀掉,吴少诚死后吴少阳杀了他儿子自任节度使,如今吴少阳病死,其长子吴元济又想接班。

从李希烈开始,无论陈先奇还是吴少诚,吴少阳,都出自淮西军中,也就是说,淮西方镇这三十多年的传承都是内部解决,跟大唐皇帝没有一毛钱关系,表面承认大唐正统,却自成一国自己说了算。

朝廷也曾几次用兵征讨,却屡有败绩,最后只能捏着鼻子承认结果,如今的淮西已经不是几个州的问题,而是在不断的抽大唐皇帝的耳光,其他方镇都在看着淮西随时准备有样学样。

老李实在忍不了了,不能让淮西再这么下去了,否则会有更多藩镇有样学样。还一个原因是淮西太重要,安史之后河北藩镇不给朝廷交税,朝廷只能依靠江淮地区的赋税,而淮西正好卡住漕运,那里一捣乱,关中马上就要挨饿。

他不答应吴元济接班,吴元济则二话不说出兵屠了两座县城,想进一步向朝廷施压,你不答应我接班我就闹事,淮西与朝廷开始正面顶牛。

如今朝中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淮西不服管教已经三十多年,朝廷屡次用兵都没能成功,冒然出兵可能会引起连锁反应,若各藩镇一起作乱将不可收拾。不如趁吴元济还没有公然反叛,就给他个节度使的任命算了,等朝廷准备好了再慢慢收拾他。

另一派则以宰相武元衡和御史中丞裴度为首,主张坚决不惯臭毛病,天下藩镇都在看着淮西,朝廷这回如果服了软,以后将永无宁日,必须马上动手揍他。

除了朝中还有藩镇,成德节度使王成宗和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公然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说是请求其实就是威胁,意思是如果朝廷征讨淮西我们就一起造反。

结果就是两派各说各的道理,谁都不服谁,吵的天昏地暗,朝廷迟迟下不了决心,老李也被搞得焦头烂额。

又一次激烈的交锋结束,双方依旧是平局,中场休息的时候下边人送来了已故西平王的奏折,还带回了安西兵被接去代国公府的消息。

安西正使是郭家女婿的事已经传开,贵妃娘娘急于问伯父的事似乎也说得通,众大人知道皇帝压不住他表姑,倒是没出言讥讽。

老李拿起老郭的两份奏折看了一眼,把其中一份交给值班的宦官,“念!”。

宦官清丽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罪臣郭昕叩首百拜大唐皇帝陛下……”。

奏折不长,很快念完,大殿中鸦雀无声。

最后落款是罪臣郭昕绝笔,元和八年正月初一。老郭的奏折很简单,只是大概讲述了安西沦陷的过程,并再三为自己的无能请罪,除此没有一句委屈和辩解,也没有任何请求。

良久,皇帝长叹一声道:“郭卿忠贞勇烈,戍边五十载,虽失土,亦非战之罪,传旨,赐香烛钱百万(文),令代国公用心供奉”。

众大人齐齐躬身,“陛下圣明!”。

安西都护府确实没了,皇帝一句话已经概括了一切,非战之罪。隔绝这么多年,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安西将士没有辱没大唐的名声,郭王爷更是已经在西域封神,实至名归啊。

“诸卿,今日便到这里吧,有事明日再议!”。

老李看了眼桌上的安西历年殉国兵册,把另一份奏折捏在手里去往后殿。

!!!!!!!!!!!!!!!!

代国公府就是原来的汾阳王府,还是当年代宗皇帝赐给老令公的,面积几乎占据了半个崇阳坊,府内按各房居所和功能不同分为大小近二十个院落,装饰考究,无尽奢华。

六房出了一位贵妃娘娘,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哥哥袭了代国公爵成为家主,弟弟入仕成为朝中九卿,在府内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房。

偌大的国公府,加上奴婢下人有近千口,但在京中名声不错,以家风严谨着称,几乎没有欺压良善的举动,要知道树大招风,到了这个位置,任何小错都有可能成为政敌攻击的借口,而代国公府也确实不缺钱,犯不着因为小事落人口实。

还一个特征在护院家丁,老令公出身军中,在朔方更是影响巨大,都以为代国公府不缺武力,其实大错特错。老令公在的时候没问题,有的是军中退下来的悍卒来投奔,朝廷也不好说什么。如今到了这个位置,又有贵妃和太子的关系,国公府便不能与军中交往过密了,为了避嫌更要远离藩镇,所以府内只有几十个看家护院的家生子,武力或许只够抓个小偷儿,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府中住了近六十个安西兵。

郭贵妃来的很早,按理要黄昏才到的,可她想早点来,一进家门她就发现了不一样,府中下人依旧恭敬谨慎,却多了一分轻松的神情。

郭铸引着妹妹去往中厅,待落座上茶才问道:“怎么这么早,有事?”。

郭贵妃有些得意的笑笑,“来看看,那些人还安稳?”。

郭铸点头道:“仲文说郭旭和杨凡一再嘱咐,让他们收敛性子,进到府里一直在东侧院,未曾有人出来”。

郭贵妃道:“咱们郭家以弓马闻于世,这些年为了避嫌,一再削减血性,实在不像样子,伯父的人回来,府里总算有了些模样”。

郭铸颔首点头,“有这些人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足以震慑宵小了”。

郭家看似烈火烹油风光无限,实际上都明白,京城里哪有不败的府邸,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当年也风光,现在还有几个?近年兵灾不断强人横行,国公府为了避免猜忌却不能招揽人手,导致上下过得战战兢兢。

如今却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安西兵之精锐世人共知,领头的是郭家女婿,住在家里谁都挑不出毛病,郭贵妃在得知朝廷动作后马上派人去截胡,人若去了尚书省,被那姓裴的哄住再委派了官职,郭家可就白忙活了。

“伯父的书信呢,我再看看”。

郭铸取出书信递给妹妹,又皱眉道:“与伯父从前书信比过,字迹都对,几处暗记也对,只是那杨凡……伯父似乎视之甚高……你说伯父最后的话是何用意?”。

郭贵妃拿起书信又仔细看了起来,“……儿郎忠勇,尽可用之,郭旭人品厚重,可用心笼络……唯杨凡,且尽力施恩,万不可欺之,不可辱之,不可轻之,当任其来去,若有存亡危急,可托付大事,必有所得……”。

这评价实在太高,都快当祖宗供着了,郭贵妃皱眉道:“陈志说此子骁勇,却有君子气,大度宽和,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伯父却说……”。

有奴婢快步进来道:“娘娘,大老爷,陛下来了”。

二人齐齐一皱眉头,皇帝怎么突然来了?

郭贵妃略一思索,冷笑道:“准备的酒菜给东侧院送去,让仲文去陪着!西厅另置一席招待陛下!”。

郭铸问道:“这是……”。

“哼!这是闻着什么味儿了,想从老娘手里抢人,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