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死伤不可避免,所以军中后营会有个特殊的存在,伤兵营。抬着董长安赶往后营的时候,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谁都没想到,木叉戳出的伤口竟会如此麻烦,脸色最难看的自然是烦了,“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这样的……”。
刚进伤兵营,与几个辅兵拉着车错身而过,上面有三具血迹斑斑的尸体,紧接着便是令人恶心的气味和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众人对视一眼低头向前。
战场不止有金戈铁马壮怀激烈,还有断手断脚流血伤残。
旭子拉住一个老郎中说尽好话,他才答应给董长安看看:“凡事要讲个轻重缓急,这里哪个人不急?”。
众人陪笑道:“是是是,劳烦,劳烦……”。
老头解开包扎看了眼伤口和舌苔,又把了下脉,起身便走:“抬回去吧”。
烦了忙拉住他,“大叔,怎么说?”。
“拿副清热解毒的药回去吃,能不能活要看命数”。
众人大惊,烦了更是眼前一黑。“大叔好歹给医治一番,我哥哥文武双全,王爷都看重的”。
老头站定身形,微微叹口气道:“后生,非是洒家不给医治,这娃伤口沾染毒物,若伤在别处还能割去烂肉,可他偏偏伤在脖颈,教我如何下手?”。
众人默然,受伤化脓溃烂并不罕见,医治手段便是把溃烂的部分切掉,然后硬扛,肉厚的地方能割肉,胳膊腿最多截掉,可董长安的伤口偏偏在脖子。
正围着哀求郎中,两个士卒架个身上带箭的人快步赶来,“快快快,救我兄弟”,老郎中忙快步迎了过去。
烦了无助道:“怎么办……旭子,怎么办?”,几兄弟皆低头不语。
“烦了……”,董长安清醒过来,拉住他说道:“别难为郎中,回去……”。
烦了含泪点头道:“行,咱回去”。
回到中军,董长安喝了药沉沉睡去,众人围坐一筹莫展,校尉和几个老兵来看了一眼,一脸惋惜的去了。
胡子道:“有老兵说可以用火烫法试试”。
安卓小声道:“有人说把柳树皮捣烂加童子尿,可以解毒……”。
烦了烦躁的摇摇头,他从书里看到过部落所谓的用毒方法,基本都是把兵器箭簇放到脏东西里,有用动物或者人的粪便,有的用腐烂的尸体,还有的用五花八门的植物熬煮。这种程度的感染如果在后世可能不值一提,在这里却会非常致命。
他不懂医术,可他不认为用火烧和柳树皮童子尿是好办法,枯坐半天,董长安额头的湿布换了几次,却依旧高烧不退,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我要求见王爷!”。
众兄弟齐齐道:“你有办法救长安兄弟?”。
烦了摇摇头道:“不知道,必须得试试!”。
旭子起身道:“我与你同去”。
“不用”,烦了拒绝道:“帮我看好长安哥,我自己就行”。
深吸一口气,坚定的走向帅帐,毫不意外的被拦住,“正兵杨凡求见王爷,劳烦通报”。
“可有紧急军情?”。
烦了摇摇头:“并无军情”。
侍卫深深看他一眼扭头去了,不多时自帅帐走出一个中年侍卫,“烦了,回去吧,王爷军务繁忙”,他叫纪峰,中军营将,也是侍卫统领。
毫不意外,他只是普通正兵,按军中规矩,除非有紧急军情,否则没有求见主帅的资格,道理很简单,如果老郭见他,别人求见时便无法拒绝,纪峰能特意出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烦了早就知道结果,谎报军情是必死之罪,擅闯中军也是必死,所以他拒绝了郭旭。伸手抓住卫兵长朔,“纪大哥,我要见王爷,长安哥不行了!”,纪峰看他神色不对,把他拉到身前低声道:“烦了,这里是军中,别让王爷为难,先回去吧”。
烦了把他推开,一字一句的道:“我非见不可!”。
董长安是自己兄弟,因为自己受伤,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他死!
纪峰愣了下慢慢退开一步,烦了再不犹豫,放声大喊:“王爷!王爷!王爷……”。
中军本肃穆之地,喊声格外刺耳,许多兵卒听到呼喊冲出营帐,烦了刚喊了三四声,已被人按倒在地,绳索捆扎结实后塞住了嘴巴。随着兵卒散开,许多人也认识了这个喧闹中军的小子,“呵!真有胆量!”。
被拖进帅帐,老郭端坐于主位,身后六曹与书吏,两侧则坐了六名校尉。
“何人中军喧哗?”,是老郭的声音。
纪峰道:“新受正兵杨凡”,这一句新受大有学问,他在提醒在场的人,烦了是新人。
老郭哼道:“既受正兵,焉能不知军法?念其初犯,拉出去责军棍二十”。
“王爷”,一个校尉站起来帮忙求情:“这小兄弟出自王府,属下以为……”。
老郭皱眉打断他道:“既出自王府,更应知道规矩,责三十!”。
那校尉忙缩了回去,偷偷向烦了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本想卖个人情,结果却没拍对地方。
一员老将起身道:“王爷,既是王府出身的娃娃,自然知晓规矩,明知触犯军法还要喧哗,必有缘由,还是先问清原委,再行军法”。
这老将是后营总管仇治,原为疏勒偏将,以沉稳谨慎着称。
众将附和道:“对对对,是这个道理,哪有无缘无故找打的,还是问清楚再做理会”。
老郭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既然众将为你说情,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说说吧,若能服众,这顿军棍可免去,若不能服众,要罪加一等!”。
烦了忙点头示意自己同意。
待解开绳索,烦了俯身道:“小子有宝物献于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