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都护府疏勒镇,原疏勒国,本名叫室利讫栗多底,因为王城在疏勒城,所以中原史书以疏勒国记载(也称恶性国),这里是大唐驻军的最西端,也是中原王朝达到实际统治的最西端。
疏勒镇面积很大,适合住人的地方并不多,除了有限的一些大小绿洲,大多是荒漠戈壁,在最鼎盛时也不到三万人。
疏勒城除了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最有名是伽蓝(寺庙),单有名的便有百所之多,玄奘法师当年曾在此参加佛家盛会,可惜近年战乱不断,许多伽蓝毁坏严重,已经大不如前。
部分人随安西兵东撤,部分讨逆乡野,留下的被一次次屠杀劫掠,疏勒城已经快成为一座死城。吐蕃人更喜欢水草丰美的牧场和耕地,对于毁掉某个市集并不在意,或许他们认为城池的唯一用处就是有御寒的屋子吧。
有人不在意,有人却很在意,比如鲁阳。
作为将军鲁阳很成功,作为一方主官却不算合格,因为他的心里杀敌永远排在第一位,治理地方的杂事则通通丢给了下属。
作为成名已久的名将,把自己老窝丢了实在大伤脸面,特别是丢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布啤如,所以近来他一直很烦躁。
今天他又回来了,王爷的命他率军直逼疏勒城,这就是军令的全部内容。
这便是义父的高明之处,战争总有各种意外,主帅也不可能做到算无遗策,所以要把临敌指挥的权利交给带兵的将领,只要能完成任务,细节其实并不重要。
鲁阳用兵以凶猛大胆,善于奔袭突进着称,但他绝不是鲁莽的人,到达疏勒城北后他并没着急发动突袭,而是派人侦查各处,先摸清吐蕃人大概部署,同时暗中联络疏勒各部落,告诉他们,洒家回来了,不想死的乖乖听话。
各部受够了吐蕃人蹂躏,那个暴躁的鲁阳大将军此时是如此可爱,纷纷表示愿意听大将军调遣将功赎罪。待情况摸得差不多,儿郎们也歇了几天,鲁阳觉得该做事了,作为大将军,要做就要做大的!
派出小股人马去各部协助和监视他们搞些事情,布啤如等分兵去平叛,待疏勒空虚之时,洒家要擒贼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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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在一天天变冷,众人操练变成十天一练,烦了越来越忙,除了在各部讲那些低级的故事他还在做两个不赚钱的生意,盐铁。
打造兵器农具需要铁,人和牲口需要吃盐,两样都是生活的必需品,西域有盐湖和铁矿,安西实行盐铁专卖,只有拿到文书的唐人商贾才有资格经营,价钱本来定的不低,再加上商贾们离谱的利润,使得盐铁直接成为奢侈品,对每个部落都是一笔大开销。
都护府需要税收,唐人需要安抚,老郭的这些手段可以理解,可问题是安西太缺抚民官,政令施行完全依靠高压,粗糙的管理必然导致贪婪滋生,作为最底层的乡野部落便要承受一切恶果。
经过曲辕犁的事烦了不敢冒然传授他们什么技术,在得知他们备受盐铁之苦后,便找到张三叔说情,由他牵头,部落用粮食和牲口换铁坯和盐巴,张三随口便答应了。交易进行几次后,悟能大师在诸部中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
他以为年前不会再有什么变动了,一骑信使却来到东关,“王爷令!郭旭等三十六人护送僧侣军前听命!”。
“太好了!终于能去杀贼了!”,众少年一阵欢呼,烦了与旭子相视一笑,日程安排的还真是紧密,老郭恨不得他们明天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不放过任何锻炼他们的机会。
烦了笑道:“看来战事进展的还算顺利”。
事情明摆着的,老头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战事顺利才会让他们去刷经验,至于僧侣,应该是为了安抚那些倒霉的疏勒部落。
新兵训练结束了,相对于老兵的不舍,许多辅兵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懂远方的战事,只知道烦了要离开了。
十几个辅兵凑过来,面露难色的道:“大师……小的们……”。
烦了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温言道:“王爷的命令,我必须得去”。
“是是是……小的们知道……”,他们依旧满脸纠结。
烦了无奈道:“这样吧,你们快些赶回去告诉族里,明天带牲口和粮食早些过来,我再给每个部落讨一袋盐三十斤铁”。
众人感激的连连躬身道:“多谢大师,大师慈悲……”。
三十斤铁坯加一袋盐,换四匹好马或者六十只羊,确实比城里店铺便宜一点,那些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让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
月认真的在地上写着字,“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恶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
“这句话是说河水从山上流出汇入大海,并不是因为水讨厌山喜欢海,而是因为地势高低使然,世间诸事道理皆同,做人做事不能违背其规律,要学会顺势而为”。
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哥,海就是山间的海子吗?”。
“不是,这里的海只是湖而已,真正的大海在东方,广阔无边,容纳百川”,说罢又无奈的摇摇头,与小丫头说这些她也不懂,她连湖都没见过。
月儿不懂湖与海的区别,但她懂烦了,“哥,你是不是想去大唐?”。
烦了一楞,缓缓点头道:“是啊,我想去大唐,又有谁不想去大唐呢?那里才是家”。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个无牵无挂的孤魂野鬼,在哪里都一样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底总有一根若有若无的线在牵着,让他总忍不住想起大唐,想回大唐去,看看那块土地,那些山水,总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他,大唐才是家,才是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