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他们又打起来了!”恒古急忙摇醒正在小憩的灵华,“碧湖为了保护成恒川突然就出手了,又和这个林尧打架了!”
灵华缓缓睁开眼,看向鉴心镜中的情况不禁叹息:“果然还是逃不过。”
“我们过去吗?”恒古看向她。
自从上次与碧湖分别后,说不上阻止时间倒流之事有什么进展,反而确认了碧湖已经与一月前截然不同。
回来后趁着碧湖熟睡,用鉴心镜查看她的过去,却因此诱出了一个梦境。梦里的碧湖旁观了灵华想看的过去,还牵扯出了一个与成恒川同样面孔的养花人。
这个梦代表了什么?那个长着成恒川脸的男子又是谁?为何又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想亲自去问问碧湖,这一个月究竟想起了什么。
“自然要去。”她起身对恒古说,“现在就走。”
二人转瞬便到了事发现场,碧湖手中的枝蔓重重甩到林尧头上,再次将他打翻在地。林尧吐出一口血,缓了片刻再次提剑而起。
“即便今天我死了,也要将你们清除,这是清游弟子的责任,我生来就是为了保护百姓与正义。”他砍向碧湖,未等近身已有一阵劲风将其吹起。
身前的掌风将他逼退数步,林尧急忙抬起手肘去挡,待放下时看见两个陌生人拦在他与碧湖中间。
“你们是谁?”冰冷的剑刃指向恒古,“若要帮那恶妖,我会拼尽全力将你们尽数斩杀。”
灵华看了眼碧湖,声线平稳有力:“你们这般斗,最受伤的人是成兄弟,莫要再打。”
林尧正要说什么,被恒古一嗓截断:“对啊,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这位兄弟,你是打不过她的,不要白白送死。”
“我就算死,也要为师门清理门户!”林尧视死如归,铁了心要与碧湖一战,“她的尸体比我的尸体更有意义,一命换一命也值了!”
语毕,他周身忽而旋起气流,一道黄符飞到碧湖胸前,似乎控制住她无法动弹。
林尧乘胜追击,剑花翻舞直指她的头颅。但碧湖似乎寸步难移,只能眼睁睁看着宝剑劈开自己的脑袋。
“小心!”在剑尖近在咫尺之时,成恒川猛然扑开林尧,二人摔在地上扭打起来。
灵华望向碧湖,一身碧绿的她没有动,好像真的被定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与昔日同门缠斗的成恒川。
说到底,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会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说到底,当幸福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她反而不相信了。
“你不救他吗?”灵华的声音通过灵识传到耳边,“他若为了护你而死,你会放下执念不再求取吗?”
求取?执念?
这两样东西是她从未想过的,原来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自己的执念吗?她想求取的又是什么?
“他死了,大不了再来一遍。”碧湖绿玛瑙般的眼眸看向灵华,“你在这里,我还有机会重新再来。”
灵华闻言一惊,急忙在灵识中与恒古交流:“原来她已经有了时光倒流的记忆,难怪会用这般行径将成恒川困在身边。”
恒古按捺不住,边问边介入成恒川与林尧中间拉架:“她怎么会知道?我们从没告诉过她!”
灵华回看碧湖,此刻的她胸有成竹,似乎根本不在乎结局的好与坏。
“恒古,走吧。”灵华故意道,“我们管这些作甚么,生与死都在一念之间,旁人的人生,我们无权插手。”
碧湖果然紧张起来,她飞身到灵华身后一把钳制住拉到身边:“想走?”
灵华顺势稳稳站到她身边问道:“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没想过你们之间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我只要他与我白头偕老!”碧湖抬头见恒古已护着成恒川与林尧休战,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再次与灵华道:“上次我没有对你说实话,隐瞒了你一些事。从马车上与你对视开始,我便陆陆续续回忆起一些好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
你知道吗?这些回忆没有一件好事,都是关于背叛、关于死亡,关于我的不幸与执着。
而上次与你见面以后,我更确认了这些事就是真的。”
少女的杏眼中浮上一层悲切:“鉴心镜,你告诉我,我的愿望很难吗?”
身边的女子沉吟不语,半晌答道:“很难,也许放下才是真正的解脱。”
“放下?你说的容易。”碧湖嗤笑,“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得到,却不可得,这是一种更大的痛苦!”
她咬牙切齿:“我所做的所有努力,所抗争的所有举动,统统像个笑话!
一切都好像改变不了,命运从我的指尖流过,捆绑住了我的身体,用钢铁般的细线勒住我的脖颈,我再如何挣扎也没有用!
你懂吗?懂这种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感受吗!我只想要得到爱,为什么偏偏所有人都来阻挠?!”
她指向林尧:“我记得!我记得他!每次他都会来,我已经对他的尸体熟悉得不能再多!
他的师父、他的掌门,甚么清游门的劳什子东西,这次全部要做我的刀下亡魂!”
碧湖越说越激动,似乎想起了往事,满腔恨意透过眼眸化作条条利刃刺向林尧。
恒古眼疾手快,拉住他藏在自己身后,可林尧并不领情,用手肘撞开恒古自己迎了上去。
“你这个妖女!蛊惑我师兄,还妄图祸害清游满门,还不速速受死!”他说着,冲着碧湖攻了过来。
此刻的碧湖一如从前,手起又落,用枝蔓缠住了他的脖子,蟒蛇似的包围勒紧。
“不要!”灵华的光鞭对准枝蔓击打过去,但碧湖预料到会有人阻止,细长的枝条转了个弯巧妙地避开了。
“去死!统统都去死!!”
在她撕心裂肺的叫声中,那吵嚷着要清理门户的人眨眼之间像抽空了灵魂的布偶,失魂落魄地摔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呼吸。
她绕到林尧的身体旁边,安静地低语:“恶心又伪善的正义之士,这个死法你是否喜欢?
你说我蛊惑你的师兄?你又何尝不是在蛊惑他?
让他听你的,让他回到你所谓的正道,都是虚情假意的游说罢了。谁说只有正义才能存在于阳光下?
告诉你,从不会有人自己未曾活得明白就去匡扶正义,听信清游门的谗言不自量力地来杀我,你又何尝不是在剥夺我生存的权利。
本来想陪你玩玩的,现在看来,还是早死为宜。”
成恒川将她拉起来,双手如鹰爪抠住少女的双肩,嘴角痛苦地抽动:“为什么……”
“你愿意跟我浪迹天涯吗?”碧湖好像不觉得痛似的,平静道,“还是继续成为我的傀儡?”
成恒川面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他没办法面对碧湖,更没办法面对林尧。他没有说话,默默抱起林尧的尸身,转身向远处缓慢而蹒跚地走。
灵华对恒古使了眼色,恒古马上悄悄跟在成恒川身后,二人双双消失在夜色中。
碧湖面如死灰,目光紧紧追随她心爱之人离开的方向:“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对我失望了。”
“你不该杀死林尧,即便有再多的怨恨,成恒川也不知道。”灵华不知该生气还是悲悯,只能抬头看向夜空中的弯月,“虽然时间倒流了数十次,但对他而言每次都是第一次,你让他如何承受这般代价?”
“我别无他法。”碧湖苦笑着蹲下身,双手遮盖住全部面庞,声音闷而坚决,“这场争斗迟早会来,如何躲都是没用的。只是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看透我、离开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碧湖的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他会更加顺理成章地杀死我,对吗?鉴心镜。”
“我想不会,他与你亦是有深深的情感,只是自己没发现罢了。”灵华拍拍她的肩,“再者说,恒古已经跟着去了,必会劝他,你们还有希望。”
“但愿如此。”
翌日。
天色大亮,恒古带着一身疲惫回到木屋。此刻灵华正在小憩,听到声响立刻惊醒。
碧湖一夜未眠,见到来人连忙打听道:“他如何了?”
恒古将自己甩到椅上,搓搓干涩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昨晚我帮成兄弟一起把林尧埋了,他说自己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面对你,需要静下来理清心绪,顺便向师门忏悔。”
“忏悔?他想忏悔什么?”碧湖刚问完,便听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外面有人朗声道:“弘济活佛永世不灭,保佑兆原安居乐业。今日到你家结善缘,送福寿了。”
灵华闻言凛然,这些就是她与恒古初入此地遇到的僧侣,这些人打着结善缘的旗号从百姓家里搜刮,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拦下碧湖,将其推到屋内关好门,示意不要出声,自己打开大门,装作村民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一副虔诚模样:“能与弘济活佛结缘是信女的荣幸。”
“既然如此,快拿出来吧。”门口的僧人将手伸出,“有多少给多少。”
恒古此时已经翻遍了木屋里的所有地方,在灵识中无奈道:“这里面什么也没有。”
灵华当即声泪俱下,演得逼真:“活佛们,信女家中一贫如洗,半年吃不上一口荤腥,若是要木头柴火,活佛把信女的家拆了都行。信女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怕不能与活佛结缘。”
僧侣不耐烦道:“到底有是没有?!”
恒古想起这些人抢走孩童的贪婪模样,态度更恶劣:“没有!家里只有木头和人命!”
为首的僧人慈眉善目的脸忽而变得扭曲狰狞,身后忽现两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三张口齐齐念道:“没有肉,就把你的命拿来!”
灵华与恒古正要接招,碧湖却径直破门而出,枝蔓如布满尖刺的荆棘劈头盖脸而下,一招就将僧人击趴。
没想到看似气势堂堂、凶神恶煞的僧侣居然是个纸老虎,灵华见势急挡到碧湖身前,阻止她再次攻击:“留活口,说不定能套出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