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一对灰白色眉毛挑了挑,“你这小妮子莫不是以为我会因为疫苗那事儿,对你怀恨在心,打击报复?”
秦舒的心思被看穿,有些尴尬。
沈牧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活这么大把年纪,是非曲直还是拎得清的,你要觉得我是那种心思狭隘的糟老头儿,那就是你这小屁娃的不对了。”
他左一句小妮子,又一句小屁娃,俨然是把秦舒当成小后生来训了。
虽然,两人不管辈分还是资历,秦舒跟他确实隔了几大截。
只是想到两人各自代表着褚氏和国医院,分明是水火不容的立场,秦舒心里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了想,试探地问看了一句:“您和潘副院长,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秦舒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沈牧脸色顿时变了变。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爽快,瞪了秦舒一眼,“咋的?说一句不记恨你,就跑来打听我国医院的内务了?”
见他这个反应,秦舒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
看来这沈院长跟潘中裕不是一路人,是自己之前误会了。
疫苗那件事明显是潘中裕自己搞出来的,结果连累到国医院背了锅,这沈院长不是不记仇,而是清楚罪魁祸首是潘中裕,要算账也是算在他头上。
跟传闻不同,这沈院长相当的深明大义啊。
秦舒对沈牧不由得改观,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善意和敬重。
之前是自己太草率的下定论了,国医院,并非都是潘中裕那样的欺世盗名之辈……
缝好伤口,沈牧去洗手。
秦舒则是抬手将穴位上的两支银针取下。
她无意间瞥见银针顶端刻着的微小字样,有些意外。
细小的银针头部,刻着一个“沈”字。
秦舒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奶奶传给她的那套银针,刻的是奶奶的姓氏“秦”。
她不禁莞尔。
看来使针的人都喜欢在自己的银针上留个名号作为标记。
“沈院长,谢谢你。”
秦舒把银针递还给沈牧,诚恳地道谢。
沈牧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要谢也是我谢你。老头儿我不喜欢欠人情,也不稀得这种虚无缥缈的口头道谢。”
他摆了摆手,一副很洒脱的模样,“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
理所当然的语气,似乎笃定秦舒会有求于他。
秦舒对上沈牧那苍老却透着精明睿智的眸子,不禁愣了下,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他已经看穿自己来意的错觉。
事实证明,并非她的错觉,这沈牧就是个人精。
她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他却率先挑明了说道:“小妮子,你是特意为了褚家那个宋瑾容来找我的吧?”
他和褚老夫人同辈,甚至还要大几岁,直呼其名也显得理所当然。
秦舒讶异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牧轻哼了声,眼底露出一抹得意,幽幽说道:“今天上午才有人跟我说过宋瑾容的事儿,晚上我来这京都大学参加学术交流会,刚好就碰上了跟她情况一模一样的病例,还好巧不巧地遇见了你。”
说着,斜睨秦舒一眼,“小妮子,你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秦舒一时哑然,心里忍不住感慨:这沈院长的洞察力真是敏锐!
既然如此,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坦然地说道:“我确实是为了褚老夫人来找您帮忙的,担心您因为之前疫苗的事情不愿意出手,所以才借这场学术交流会,间接的请您指点。”
说完,她又特意补了一句:“不过,我只是找人帮忙替换了原本的病例,您遇刺的事情跟我可没有关系。”
沈牧一听,立即接过话:“嗬!我还正想夸你这招苦肉计使得好呢。”
秦舒愣了愣,触及他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打趣自己。
她也笑了下,说道:“您老说的哪里话,我哪敢找杀手来谋害您?何况,演这么一出苦肉计,代价太大,也不划算啊。”
说话间,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
沈牧想到秦舒奋不顾身冲到自己面前的模样,呵笑两声,没说什么。
这时候,他接到学术报告厅那边的助理打过来的电话。
助理关切地嗓音传来:“沈老,听保镖说您刚才遇刺了,请问您是否……”
沈牧瞥了秦舒一眼,悠悠说道:“哦,一个勇敢的女学生帮我挡住了歹徒,我好得很。”
助理松了口气,顺便向他汇报了那边的情况:“报告厅这边已经重新连接上电源,秩序也恢复了。经过调查,发现是有人故意破坏电闸,并且启动了火警报警器,制造混乱,这些显然跟您遇刺的事情脱不开关系,您说会不会是——”
“行了。”
沈牧适时地打断了助理,似乎不想讨论这件事情,语气有些不耐烦:“没有证据的猜测都是废话,你跟校方说一声,我刚遇刺受了惊吓,没法儿再开交流会了,得先回去好好休息,你把车开到医务室这边来接我。”
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然后对秦舒说道:“待会儿你坐我的车,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宋瑾容的情况,毕竟纸面上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想把人治好,还是得看看实际情况。”
纸面上的东西,说的是刚才交流会上展示的那些病例资料。
秦舒闻言,知道他是答应出手救褚老夫人了,顿时面色一喜,“谢谢沈院长!”
沈牧摆摆手,“我帮你救了人,咱们就两清,以后也别出去乱说咱俩有什么交情。”
看得出来,他是并不想跟秦舒有任何交集的。
至于个中原因,只有他自己心里面知道。
秦舒没想去深究,只要沈牧愿意救褚老夫人就行了。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听您老的。”
第三人民医院。
秦舒走在前面带路,沈牧跟在她身后。
他素来挺拔的背脊此刻特意弯曲着,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脸上的一副大墨镜却十分抢镜。
一路走过来,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像是生怕被人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