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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

来自河南道的唐军抵达,才算是解除了高阳城的危局。

安执仁丢下上千具尸体,带兵转战定州。

虽说张清源二人事先通知过方圆各州,可仍然有城池的县令在面对生死之时,选择了投降。

即便数目不多,但是补足叛军的消耗已经无可避免了。

本来按照轧荦山的规划,他们攻下城池即可劫掠,随即重新投入攻城,如此往复以达到最快攻占河北的目的。

可是,唐军与唐民的忠心程度无疑是超乎了他的意料。

这让轧荦山被迫改变计划。

为了防止占领之地发生民变,轧荦山只能选择朝世家大族开刀,以获得供给大军的补给。

这样一来,反倒是减小了对百姓的影响。

轧荦山的命令让底下的不少胡人士卒不满,可碍于轧荦山积累十数年的威望,也只能暂时按下不满。

虽说内部已经发生了矛盾,但轧荦山为了鼓舞士气,开始对外放出消息,宣布半数的河北之地皆已落入他们手中。

没曾想到,这话已经引起了江淮与山东好汉的重视。

各道州民间的有志之士自发集结,准备北上协助朝廷平叛,州中长官也本着唇寒齿寒的道理,开始召集士卒,图谋北上协助朝廷平叛。

紫极宫。

李太白正对着一面铜镜,打理着自己的穿着和衣冠。

妻子宗氏替他拢好袖口,对正佩剑的位置。

嘴里抱怨道:“你这老小子,当年逃开长安,可不就是为了避免这尘世。如今一把老骨头北上,也不怕折在那里了。”

李太白知道宗氏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实则在关心他。

他谄笑道:“我李太白毕竟享受过朝廷的恩典,正是朝廷危急的时刻,只想着偿还这恩情。”

宗氏听完顿时蹙眉:“这天下受过朝廷恩典的人何其之多,哪里轮得到你一个老头子。”

说着她伸手在李太白西瓜般的肚皮上拍了一下,立即传来清脆的回响。

难以置信道:“你这常年酗酒,真的还能提得动剑?”

饶是以李太白的脸皮,此刻也不免面露赧然。

他涩然一笑 :“夫人可莫要小瞧我,我这剑招可是天下独绝的,当年高兄也夸过我!”

“算了,反正也劝不住你这老头子。”宗氏摇摇头,突然伸手挽住李太白,将脑袋贴在他心口处。

“妾身就不给夫君添乱了,只愿夫君这一路平安!”

李太白先是一愣,旋即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挽住宗氏,郑重道。

“夫人放心,我必然平安归来。到时,咱们好好过日子!”

……

紫极宫下。

李太白乘着一匹白马离开,留下一阵阵熏天的尘土,仿佛还在诉说着风的飞扬。

没过多久。

李太白的马忽然停住,只见面前有六七人好整以暇,似乎是专程在这里等他。

分别是王少伯,王季陵,张伯高,吴道玄……

这些可都是当年长安的旧友,不过在开元帝驾崩之后,也先后离开了长安。

一把年纪,老头子们腰间别剑,骑在马上。

乍看之下还有几分滑稽。

李太白瞳孔瞪大:“你们怎么也来了。”

闻言,张伯高率先拍马上前,今日久违地没有喝酒,倒是难得的清醒状态。

他抬拳在李太白胸前捶了一下,没好气道:“这大唐又不是你一个人,是我们大家的。”

“咱们虽说手无缚鸡之力,可毕竟已经享受过大唐的繁华。不说替这盛世添砖加瓦,却也想让子孙后代也能想见今日繁华。”

话音刚落,吴道玄也凑了过来。

他的马前挂着一卷宣纸,还有一支笔墨,莞尔一笑 :“我这画了大半辈子,惭愧得称一句‘画圣’。今日前来,是抱定了玉碎瓦全之心。若国将不国,我吴道玄当死在前头。”

王少伯和王季陵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年轻时扬名,正是在安东都护府的土地上,如今安东被叛军占领,二人也想略尽绵薄。

李太白一听有这么多志同道合之人,心中豪情顿生。

他挥舞着长剑,大笑着吟诵,拍马于林间穿梭。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一首《侠客行》脱口而成,立时又起到了振奋人心的作用。

林间马蹄声疾行,穿过重重叠叠的阴影,最终奔向斜阳下的一缕光明。

……

长安城中。

杜子美夫妇也正在收拾行囊。

他们与其余之人不同,是打算前往剑南,看看能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杜子美向朝廷请命,也得到了应许。

杜府里。

公孙灵将佩剑给拾掇好,同时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查看,其上刻着“白云”二字。

杜子美神情有些郁闷:“夫人,你当真不与我一同入蜀吗?”

闻言,公孙灵美眸瞪了他一眼,解释道:“师父离开前,早就预料到今日。如今嵩山的少林,与师父当年留有一分因果。国朝威望,妾身要前往少林,请动僧兵出马。”

“僧兵?”杜子美眉头紧蹙:“妇人说的,莫不是当年白云寺的僧兵?可叔祖他是道士,怎么会……”

公孙灵见这憨货竟然还没反应过来,干脆道:“师父就是当年的东来神僧,我作为神僧的徒弟,当然也有自己要背负的使命。”

“你且先入蜀,我稍后就来。”

杜子美见状也只得答应:“夫人一路保重。”

“郎君也保重。”

……

太原府,晋阳。

李常笑穿着蓑衣,坐在一处山头,脚边躺着上百具胡人士卒的尸体。

不远处,一位黑甲将军挥剑,无数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疾驰,山谷中传来冲天的马蹄声。

大唐的黑赤色军旗上,赫然刻着一个大大“封”字。

如果轧荦山在场,定然可以认出,这是大唐柱国封清的队伍。

外界分明传言这位老将染了重病,不久于世。

可今日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李常笑伏在山头,喃喃道:“开元,贫道既然答应过你,肯定就不会让悲剧再度上演……”

千年之前,李常笑选择了隐于人后,顺从天命。

可是今天他不想再看着一个盛世平白就此终结。

下一秒。

他的身形涌向半空,面前有一位威严的道十,一位慈祥的佛者,还有一位手指黑色战戟的披甲将士。

加上李常笑,这就是足足四人。

李常笑没有废话,直接开口。

“如今天道已死,我以为这开元盛世应当延续,你等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其余三人对视一眼,纷纷道。

“贫僧附议。”

“贫道附议。”

“本王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