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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天黑,山林深处举行盛大的庆宴。

宫中御厨生火烹调佳肴,还有来自西域的胡人,手中捧着香木串肉在篝火旁炙烤。

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三五成群,面前摆着大宛斟满的美酒,围着篝火开始了斗酒和斗诗的雅兴。

大唐以武起家,朝堂诸公皆是如此,这在民间引起了尚武的风气。

其间有琵琶女弹唱,亦有胡姬献舞。

这场庆宴一直到了半夜才停下。

……

月光下,凤泉池

武德帝与李常笑从温泉上来,披上一身干净的衣袍,靠在一棵大槐树下休憩。

李常笑微闭双眼,淡淡道:“陛下邀贫僧来,恐怕不只是泡汤吧?”

“老祖在上,朕有疑惑请解。”武德帝倒是干脆,直接道明来意。

李常笑眉头微挑,漫不经心问道:“是有关那白鹿,还是灵草的事情?”

闻言,武德帝脸上的笑意更浓:“老祖方便的话,不如都说说。”

李常笑点了点头:“宫中的白鹿,贫僧去见过,倒没有什么神异,只能称得上是稀罕。”

听到这解释,武德帝略显沮丧,不过他注意到李常笑话里的口风,隐隐有些期待。

“老祖,那么灵草何解。”

“贫僧曾听过,昆仑西王母手植神药,以丸丹、金液、玄霜、绛雪四者最负盛名,太子得到的,就是传说中的玄霜。”

武德帝大惊,神情郑重:“老祖此言当真?”

“当然……是假的。”

李常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话,又像看白痴般眼神望向武德帝。

面对这眼神,武德帝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自己成了傻子的感觉。

他满脸郁闷,叹了口气:“老祖何故作弄朕。”

“这可就冤枉贫僧了,”李常笑说着露出笑容:“在此之前,陛下先回答一个问题。”

“老祖且说。”

“昔禹致群神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陛下觉得,这防风氏可是真的存在?”李常笑环抱着手,一脸玩味地盯着武德帝。

武德帝虽然是兵马起家,却不代表他不读书。

儒圣与防风氏的故事,他当然知道,甚至连防风氏这“防风”二字的来历都清楚。

即便不清楚缘故,武德帝仍旧认真回答:“传闻防风氏梦中赐万民神药,使苍生免于风寒之苦,取作防风,故而得授香火祭祀。”

“最终以骄横的缘故,被禹皇所杀。禹皇命人祭祀香火,绵延至今,朕以为这防风氏是存在的。”

李常笑点点头,继续道:“贫僧曾游历会稽与兖州,掘地千米,却不曾见有三丈三尺的尸骨。”

“莫说三丈,连一丈的尸骨都没找到。”

武德帝听了,眉间的皱纹更深:“真如先祖所言,看来是儒圣欺骗了世人。”

李常笑对这说法不置可否,紧接着从怀里取出一本黄卷,正是《百草随笔》。

他逐一翻找,最终停在一页,解释道:“不过这世间,确有医治风寒之伤药,就叫防风。”

武德帝微微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什么。

“老祖的意思是,莫究?”

闻言,李常笑嘴角扬起,面露欣慰:“不错,正是莫究。世间何其繁复,贫僧游历近千年都不敢说是洞察,于你等而言,深究必有错。”

“这玄霜灵草,其实在扁鹊的禁方中有过记载,具有替死的效果,凡是摘草者,皆为替死鬼。”

“替死……”武德帝小声呢喃,不确定问道:“那白鹿可替元和一死?”

“此言不尽然,如若一生顺遂,自然用不上替死。可若是飞来横祸,却可免死。”

说完李常笑无奈地摊开手掌:“正如这玄霜灵草,贫僧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所在。与其探问,不如莫究。”

武德帝神色一凛:“多谢老祖教诲。”

“无妨。”

……

翌日

田狩的仪仗集结归程,算是替武德五年画上了一个句点。

那日之后,武德帝将金龙宝剑传于太子,再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李元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开始一门心思投身国朝,至于武照与李明文的事情,倒是一股脑被抛到后头了。

与薛延陀一般,面对幽州北面的契丹部族,唐廷也采取了册封的办法。

契丹中以八大部族最强盛,在大唐使者的主持下,各族首领聚集缔结了盟约,称作“大贺氏”。

至此,八大首领极其心腹举族归入大贺氏,往后的契丹首领,皆由大贺氏贵族选出,唤作“大贺摩会”。

唐廷效仿薛延陀,赐下圣旨与玉印。

随着大贺摩会上表降趟,东突厥在北临薛延陀的同时,东面又多了一个经过整合的契丹部族。

边境战事趋于缓和,太子在朝中的威望也明显提升。

……

武德六年,九月。

各地粮食丰收,上缴的税银进入国库。

武德帝一口气颁布了三条圣旨,分别对应了三位皇子。

其中郑王李元景被卸掉差事,换上了一个李氏宗族的虚职,留在长安的王府里。

仅仅两日之后。

由于郑王酒后失言,天子下旨责罚,夺取虚职,只保留王爵幽禁王府。

徐王李元康改封渝王,兼任渝州都督。

这渝州是黔中最南的一处关隘,当地聚拢着不少汉国灭亡后逃窜的南蛮部族。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当属近年就多次袭杀官兵的飞头獠。

当圣旨下达之后,朝野内外哗然。

若说郑王被紧闭还情有可原,起码性命与衣食无忧。

徐王改封渝王,这可就太过冷酷无情。

分明是有送皇子赴死的意思。

一时间,不少臣子自发上奏,请天子收回成命。

武德帝对这些留置不发。

……

晨夕宫

殷德妃作为渝王的生母,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直接被吓得瘫倒在地。

再度醒来时,这位后宫仅次于贵妃的女子,哭得泣不成声。

她抱着李元康,神情悲戚:“康儿,你父皇何忍,竟将吾儿派去最凶险的渝州!”

李元康到没有太大的抵触,反倒是产生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想法。

他早就了解过西南的局势。

知道这渝州,是最动乱的地带。

但同样的,恰恰只有渝州这种动乱之地,才是最能干出一番事业的地方。

他打小在太子的影子下长大,世人只知唐皇李定边有一子李元和,鲜少有人知道二子李元景。

至于他这三皇子,当真是无人问津。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证明自己,李元康的激动可想而知。

只是,李元康望着悲戚的生母,脸色陷入挣扎。

终于,他朝着面前一礼,沉沉道了一句:“母妃,不孝孩儿拜过。”

七日之,渝王李元康率三千京营精锐,前往渝州赴任。

……

最后一封圣旨是将安王李元符改封滕王,兼滕州总管,待大婚之后立即赴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