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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一年,五月。

丹阳郡,怀安城外

孙符杀完最后一名太平士卒,领着吴郡弟兄向城门冲去。

就在这时,城门缓缓打开,伴随着阵阵马蹄声。

踏踏踏!

百余骑迅速靠近。

为首的是个穿着裘袍、面相清贵的青年。

快到孙符近前,他猛地拉住马,“驭——”

孙符看清来者的面容,顿时笑了。

他将枪尖倒转,迎了上去,“瑾兄弟。”

周瑾拱手作揖,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两人虽未谋面,但彼此书信往来多年,早就互相引为知己。

周瑾温润一笑,“从父督战未能亲临,派我来接待孙兄。孙兄不会嫌弃吧?”

孙符连连摆手,他又不是在意表面琐事的人。

“太平反贼猖獗至此,太守大人日理万机,孙符岂敢。”

……

进入城里。

孙符与周瑾并肩而行,谈起如今扬州的战事。

年前“人公”景休起兵,率先攻入刺史府,将扬州刺史杀死。

之后朝廷一直未能派出新的主政大员。

而景休出身的景氏,素来在旧楚之地颇有威望,是以兵不血刃占领了大部分城池。

余下的大族以吴郡、丹阳、鄱阳这三郡为据点,继续反击太平士卒。

孙符则趁机说服其父,将自家的船厂的货船改造成作战的战船。

同时拿出银钱招募乡勇,起兵痛击太平军。

讲求一个水陆配合,打了就跑。

数月以来成效显着,孙符凭借战功,得到个乌程县尉的封职。

周瑾与其父周洛早早搬离庐江郡,到丹阳投奔太守周衡,免于太平军的报复。

……

到了府中,下人端来茶水就退下。

孙符与周瑾对坐,话题也由从前回转到当下。

周瑾手抚长琴,边弹边说,“荆州收复,幽州的太平贼也遭重创。”

“想来,这场祸乱不久将终结。”

孙符喝了口茶,却摇着头,“瑾兄弟太过乐观,自天子废史立牧起,大新,就回不到从前了。”

周瑾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他,而是问道,“那孙兄以为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孙符回过头,正好与周瑾的目光对上,“瑾兄弟此言何意?”

“哗啦!”

周瑾忽然用力拨弦,琴声顿时澎湃而汹涌起来,仿佛是无尽海域的滔天巨浪奔腾而来。

他停下手,看向脚下的土地。

“既然这天下必乱,与其让旁人夺之,倒不如以己取之。”

“孙兄,周某说的对么。”

孙符脸色大变,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宛若鹰隼般吓人。

周瑾笑而不语,静静看着孙符。

这平静的眼神仿佛包罗着整片天地,既有波涛汹涌,也有风平浪静。

哪怕宝剑横于胸前,依旧面不改色。

良久,孙符收回佩剑,拱手致歉。

“方才是某失礼,瑾兄弟莫怪。”

这话说完,周瑾仍然不为所动。

思索片刻,孙符了然会意,再次出声。

“吾欲成霸业,瑾兄弟可愿助我?”

听了这话,周瑾的脸上才重新露出笑容。

他神情严肃,极其认证地行了参拜礼。

“周瑾,拜见主公。”

……

当夜,确认位份的二人,很快就天下局势再度商议起来。

他们要做的,是趁着太平贼被剿灭前,最大程度扩张己方的力量。

最近的一个契机,莫过于荆州的朝廷大军。

车骑将军朱达收复全境,下一步定是向东攻打扬州叛军。

倘若能够提早布局,配合大军打一场胜仗,官位再升一级未必不可。

打定主意,周瑾和孙符很快行动起来。

一方是抓紧水师的操练,另一方则派人到荆州。

……

太和十一年,七月。

蜀郡,成都

今儿是太守嫡子娶亲的日子,场面很是盛大。

全城百姓都出来围观。

太守刘伶出身的刘氏一族,往上数四代都在益州担任过一郡太守,是地道的望族。

女方的身份也不简单,明面只是寻常巫医世家的女儿。

但是连益州牧张逋都不远千里赶来,就知道她的来头远比想象的要大。

青石街道。

百姓候在沿街的屋檐下,中间让出了一大块空地。

诸葛明不够高,虽然站在前排,仍要踮起脚才能看清远处的景象。

饶是如此,这家伙依旧乐此不疲。

忽然,一道鼓乐的声音响起。

诸葛明顿时兴奋起来,转身招呼。

“先生,兄长!”

“新郎官要来了!”

李常笑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倒是诸葛朗一手抓住诸葛明的后背一角,目光时刻打量着四方,眼神中充满警惕。

有过被太平军抓走的经历,导致他极度没有安全感。

李常笑把手放他肩上,“益州没有叛军,不必担忧。”

闻言,诸葛朗原本紧绷着的身子明显放松不少。

说到底,他也不过十三。

纵然心性早熟,但终究是个孩子。

很快。

鼓乐声靠近,轿夫抬着彩轿走在前头,还有小花童手捧篮子,沿途洒落大红花瓣。

紧接着,一匹高骏的枣红色宝马,载着一个爵弁服青年走过。

面如冠玉,双手过膝,目能自耳。

李常笑微微颔首,“果然耳朵不小。”

想必这就是太守嫡子,刘德。

他一出现,左右看热闹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千万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所以的声音淹没。

负责维持秩序的小吏,这时并未出声。

放平日里胆敢这般喧哗,定少不了一句“聒噪”的呵斥。

可今日是太守府的喜事,特事特办,分明是热闹,何来的聒噪?

刘德走过身前,后面还跟着一辆造型精致的华车。

诸葛明看得过瘾,下意识上前。

左右的人这时也挤在了一起,混乱中诸葛朗拉衣领的手被撞掉。

失去支撑,诸葛明直接被挤出人群,两腿一弯摔倒在路中央。

“啪!”

他的动静很快惊动所有人。

街巷的小吏,迎亲的家丁,甚至刘德本人也转过身。

诸葛明好巧不巧地摔在华车前。

“谁家的孩子。”

立即就有太守府的人训斥,更有甚者准备上前,将这破坏气氛的小子带走。

诸葛朗当即冲出人群,挡在诸葛明前头。

他拱手致意,“胞弟年幼,冲撞了贵人喜气。我愿代为受罚。”

诸葛明这时也站了起来。

意识到是自己犯错,连累兄长,脸上顿时充满愧意。

平日无话不说,现在紧张得说不出话。

太守府的下人可不管这些,手里抄起木杖,就要往诸葛朗身上招呼。

这时,李常笑轻咳一声,瞬息出现在诸葛兄弟面前。

他抬起袖口,将两人的木杖定在半空。

轻描淡写道,“今日有喜,到此为止如何?”

下人也不是傻子,知道碰到高人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们将目光投向刘德,等待后者的指示。

刘德目睹全程,耳边忽然传来一句。

“少主,来者恐不简单。”

刘德眉头微皱,旋即摆摆手。

“回来吧。”

他接着看向李常笑三人,居高临下,“下不为例。”

说完,迎亲的队伍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