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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时分。

李常笑推开屋门,走到院中。

身上穿着练功的服饰,院子正中插着一把黑色的戟。

正是往生戟。

李常笑演练了一番拳脚,全当是热身。

无内力加身,一招一式全凭身体的力量,还有招式的精妙。

饶是如此,还是打出了阵阵劲风。

李常笑暗自估摸,他这肉体一掌的力道,寻常罡气境的强者也接不下来。

一个不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近些日子,李常笑留在沛县的阵法有了反应。

眼下大汉国运有失,溢出的气运传遍天下,化作了一道道缥缈的武运。

武运之说,是一个很玄妙的概念。

当武运繁盛的时候,天下高手习武至高深,心有灵明一点通悟,可以促进突破瓶颈。

寻常江湖高手,想要臻至百年内力,甚至突破罡气境的薄纱,难度也会小上很多。

这就是武运昌隆的来由。

大汉的末世,正是武道的盛世。

热身完毕。

李常笑举起往生戟,施展七十二路戟法。

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轰”

一道白光闪过,这是力量达到极致的表现。

李常笑手持往生戟猛地落下,砸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表面。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

并不是石头开裂,而是底下的大地,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反观石头,毫发无损。

见状,李常笑收回往生戟,面露满意。

这招隔空发力的招式,是他近日参悟的成果,可以算作是一种发力技巧。

举重若轻,大巧似拙。

平平无奇的一下,背后却是对力道细若发丝的掌控力。

晨练完。

李常笑回到屋里,换上平日的长袍,悄悄关上门。

走出巷子,街上许多铺子已经开张。

李常笑熟练的与他们打招呼。

“包子吴”

“茶叶孙”

“美酒李”

“豆腐甘”

“卖鱼周”

……

一个个绰号背后,都是平日街坊的昵称。

小小一座义陵城,里面可藏着不少的高人哩!

走到铺子前。

恰好有一位巡街的小吏走来,莫约二十出头,体格壮硕,面相亲善。

见着李常笑,小吏熟练地打招呼。

“李大夫,今日赶早。”

“江小哥也早,辛苦了。”

李常笑熟练地答复,俨然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夫形象。

简单问候。

巡街的继续巡街,坐堂的继续坐堂。

李常笑打开门,走到后院,将昨日取出的药材重新收起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午时,李常笑送走一位伤了手脚的脚夫。

接骨外加伤药,收了八文钱。

正好是脚夫两天的工钱。

李常笑从开业之初,就标明了价格,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来,行医只是爱好,不能反客为主。

二来,杜绝道德绑架,以免坏了邻里关系。

三来,义陵城中的医馆不止他一家,犯不着瞎出风头。

除此之外,李大夫每天中午还会闭馆一个时辰,作为午休时间。

雷打不动睡上一个时辰,寒暑都是这般。

街坊邻居不知道内情,觉得新奇。

以为小李大夫闭门研究医术,心中的佩服更甚,难怪年轻轻就有这般医术。

受此激励,他们回家后,开始“鼓励”起自家娃儿。

一时间,鞭笞声,哭嚎声传遍街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鬼登门。

每到这时,李常笑都会取出一块香瓜,还有一把瓜子,美滋滋地品鉴起来。

这家的娃儿哭得假,力道轻了。

那家的鞭笞声太小,快换一根。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孺子四年。

王氏一族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若非有王太后看顾,还有护卫拼死保护,那些人嫌狗厌、惹是生非的王家子弟,走出门都得被愤怒的百姓创死。

新野侯王琰离世,这种势头越来越猛。

朝中老臣见此一幕,大为欣慰,对王氏的警惕放下许多。

无需他们出手,如今的王氏已经成了过街老鼠,未来指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王太后倒是几番出手,试图挽回王氏一族的形象。

她不惜下旨,剥夺了几名族人的爵位和官职。

倒是让门风清正了一时。

可不足半月,立刻又有更加混账的家伙冒出头,如雨后春笋一般。

王太后觉得心累,最后干脆放任了。

相比之下,王凉的表现就出色地多。

无论是受过王氏子弟压迫的长安百姓,还是那群敌对王氏的朝堂官员,在面对王凉时,又是另外一种态度。

“古君子之风,当世儒者表率”

这是太学山长,当代大儒曾岑对王凉的评价。

王太后对这位自家子侄,也大为看好,希望他能重新接过王氏大旗,振兴家业。

正因如此,王凉的职务在这四年间,扶摇直上。

官至大司马,手握长安武备。

……

孺子六年,八月。

王太后病倒了。

太医们几经救治,却无能为力。

作为大汉最传奇的太后,她亲历天汉,阳朔,元鼎,建宁,初元,孺子六朝,见证了大汉的兴衰。

建宁帝驾崩后,临朝十三载,一手扶起王氏这个庞然大物。

她无疑是朝野争议最多的一代帝后。

可在今天,王太后也到了大限之日。

她气息微弱,身旁坐着王凉,还有孺子帝。

她先是将孺子帝喊到身旁,摸着对方的脸,忧切地叮嘱。

“哀家走了,陛下需得成长,日后肩负起大汉江山。定要虚怀纳谏,善待臣子……”

王太后说了很多,仿佛根本交代不完。

孺子帝眼眶发红,悲戚道,“皇祖母!”

王太后留恋地看了他一眼。

平生未有孙儿,与孺子帝相处的这些年,后者敬她、孝她,唤起了王太后的怜惜。

正因如此,王太后觉得,临走前该为陛下做些事。

她将王凉喊来,用枯瘦的手臂紧紧攥住他,声音嘶哑。

“凉儿。”

“姑母。”

“我王氏一族,富贵至今,却尽是出些不成器的。唯有凉儿,能够成事。”她夸赞道,两眼却愈发浑浊。

“姑母过誉,我族蒙受皇恩,自当替陛下效命。”王凉满脸认真,神情严肃。

闻言,王太后的脸上浮起笑意,她眯着眼。

“凉儿,答应本宫。日后需尽心尽力辅佐陛下,否则——”

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王太后浑浊的老眼,忽然透出一丝光亮,眼前的情景立时变化。

她最看好、最亲厚的侄儿,竟然变成了一只面相狰狞的凶兽。

“鸥目,虎吻,豺狼”

张开血盆大口,撕裂了大汉朝廷。

她仿佛看见,孺子帝囚禁而死,王凉篡夺皇位的情景。

王太后当即要挣扎。

急剧之下,正欲开口。

胸腔里的最后一口生气猝然消散。

她的瞳孔逐渐黯淡,依旧是不可惊讶的模样。

面前的王凉,仿佛意识到什么。

脸色微变,却伸手缓缓上前,替她把眼合上。

旋即口中哽咽,显得伤心不已。

“姑母一路走好。王凉在此立誓,定然重现盛世,令天下昌平。如有违犯,不得好死。”

孺子帝闻言,大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