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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半年波折,平叛大业进入尾声。

各路义军的首领或战死,或被俘。

只可惜,幕后指点义军的高人,却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无踪迹。

李匡拷问了被俘的贼酋,长安方面也派出精通审讯的秘卫。

他们杀鸡儆猴,核对口供……种种手段尽出,就连阴私的办法都用上了不少。

奈何,一无所获——

押解叛军回城的路上,李匡没了往常打胜仗的喜悦。

这种暗中被人窥伺的感觉,让他有些坐卧难安。

……

建宁二年,九月。

十三名带头造反的铁官徒被押至菜市口,斩首。

余下的义军,大多被罚作奴仆。

有大臣上奏,建议放宽对更卒的操使,或大赦天下,以表恩典。

可这就涉及了盐政和铁政。

二者每年给朝堂输送了大量的金银,盐铁官员之间,在元鼎一朝,早就编织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密网。

建宁帝手握天子三卫,有足够的力量撕裂盐铁密网。

可他看得通透,知道人心难测,只要盐官和铁官尚在,就无法避免中饱私囊的存在。

既然这般,还是固定来得好。

建宁帝打定主意,只要朝堂的力量足够镇压局面,各地义军就起不了风浪。

于是,他再度下旨。

替天子三维,还有驻扎司隶的汉军,添置了一批甲胄和兵器。

同时,一封大赦天下的圣旨颁布。

算是替铁官徒之乱进行收尾。

……

在建宁帝的治理下,大汉的局面日趋稳定。

三州精锐骑兵坐镇,南匈奴和北匈奴不敢有动作。

长城以南,迎来了短暂的安稳日子。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李常笑依旧保持惯例,每半月入城一次,活跃于南郡、长沙国两地的大型酒楼。

喝些小酒配小菜,聆听酒客的八卦,或是观摩街坊的琐碎。

时间如水,一晃即过。

眨眼间。

建宁十三年,六月。

十年里,朝臣换了一茬又一茬。

王氏一族身为皇后的母族,既没有仗着身份讨要荣宠,也没有放任子弟欺行霸市。

据说,皇后的侄儿,新野侯嫡孙,一名唤作王剑的纨绔子弟,因当街纵奴行凶,被新野侯以家法惩戒六十棍,而后逐出家门。

成日锦衣玉食的子弟,一朝失去庇护,其下场可想而知。

仅仅半月,王剑便死于街头。

为排除仇家暗害,宫里专门派仵作查验尸身,得出是饿死的结论。

一时间,王氏家风严明的名声传遍长安。

有不少臣子认为王家藏拙,甚至觉得他们心计深沉,以新野侯为甚,毕竟虎毒尚食子,新野侯却间接害死嫡孙。

摆在官面上,朝臣下意识与王家拉开距离,将他们孤立。

王家不争不抢,有官身的几位族人全都勤勉尽职,在民间赢得了不小的名声。

……

建宁十六年。

人间的荣华一闪而过,建宁帝步入年老的阶段。

他开始考虑,替太子登基铺路。

这些年,由于王皇后在中间周旋,建宁帝与太子这对皇家父子,是历代中,罕见的父子和乐。

心中存有温情,这是建宁帝与前代汉帝的最大区别。

天子当朝,首先要执掌三卫,这是汉帝发号施令的核心。

权掌朝堂,为避免主少国疑,还需提拔一批效忠的老臣,扶植起属于新帝的势力。

这一切的顾虑,建宁帝没有对外说。

暗地里,他考察了朝中大臣,寻找可以倚为心腹的。

……

长沙国,临湘。

李常笑背着药柜,走在街上。

至市口前,交了三文钱,把守的小吏让开道路。

李常笑熟练地寻了一处角落,慢悠悠地将药柜中的丸散,还有炮制的禽肉摆上。

做完这些,他暗暗静静地盘地坐下。

左右都是形色的小贩,有的卖些草鞋,有的卖些竹篓,还有的卖些渔货。

到了时辰,小吏轻敲锣鼓。

集市开放。

没一会儿,就有城里的百姓进场,沿着各个店铺,采买皮袄、吃食、调料……

还有专门的小吏,巡视街道,顺便收缴银钱。

相较草市,城中的集市稍显严正,没有那么多喧嚷的嘈杂。

除去零星的讨价声,再无他物。

李常笑两眼微闭,似是养神。

可实际上,他的注意早就覆盖了整座集市,神思迅速扩散,包罗万象。

千般吆喝,万般讨价,还有税前落入陶罐的声音,全都映入耳朵。

李常笑粗略估计银钱数目。

通过百姓的资财付出,还有物价的波折,某种程度上,可以看出大汉朝廷的统治如何。

物价低廉,百姓富足。

以上者两点,一直都是衡量盛世的标准。

李常笑手指比划两下,大致就能摸清楚今天的情况。

“建宁十七年,物价比建宁二年,要下降了两倍。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物资富足。这三者,恰好构成了良性循环。”

客观而言,这就是大汉的盛世,属于大汉百姓的盛世。

文成武功归咎元鼎帝,百姓安乐感戴建宁帝。

这时,一名穿着紫衣锦袍、长相富贵的男子凑到李常笑面前。

“店家,这是何物。”

他指向一颗紫色的药丸,表面泛有白霜。

李常笑看了眼,回答道。

“紫雪丹,祛热邪。”

紫袍男子又指向另外一边,再问

“月华丸,治肺阴亏损。”

闻言,紫袍男子眼前一亮,连忙从怀里取出褡裢,就要掏银子。

“我家老头子,正好是个痨鬼……”

他掏出银子,才想起忘记问价钱。

“那个,要价几何?”

“一枚,五十文。每次一枚,含化,每日三次。”

李常笑两眼微闭,倒是不介意对方买不买。

他的药丸比寻常坐馆医师更贵,一张嘴也没有别人能说会道,所以成交者寥寥。

只见,紫衣男子掏出足足一两银子,豪迈道。

“二十颗。”

李常笑应了声,替他装药,同时还叮嘱了一些关于痨病的细要。

三个时辰后。

闭市。

李常笑收拾行囊,起身离去。

他手握摇铃,口中低语。

“盛世野犬如此,乱世之人又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