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永安十一年,春。

幽居深宫的第六个年头,皇后钱氏薨了。

消息传出,诸大臣皆是一阵恍然。

他们这才想起来,永安帝是立过后的。

长门宫。

宫人们替钱皇后沐浴容颜、括发,更换寿衣。

由于她生前未被废后。

按照礼制,移尸至未央宫。

尸前陈设繁奠物,意为“寿终正寝”。

永安帝与晋王亲临未央宫。

父子二人齐齐停在宫门,又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底的复杂。

还是永安帝先开口。

“随朕进去吧。”

说罢,永安帝率先走了进去。

“喏。”

晋王应了声,紧随其后。

钱皇后的尸身停在正堂。

脸上的妆容,衬得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永安帝缓缓走上前,看着昔日的枕边人,不由叹了口气。

世人笃信,亡者已逝,前尘过往全数消散。

甚至于,还会自发产生一种莫名的宽宏。

永安帝也不能免俗,他正处于这个状态。

身为宁王时,迎娶王妃的景象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母后当年特意遣人送来了一对玉镯子,意为团团圆圆。

只是,他的那个镯子,早就被贵妃讨了去。

忽然,永安帝像是想到什么,走到皇后的尸身前,抓起她的左手。

一旁的宫人便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永安帝已经看到了。

皇后的左手手腕处,戴着一只滴露玲珑玉镯。

镯子的表面还刻着鸳鸯,正是当年那一只。

永安帝屏住了呼吸,两眼快速眨着,甚至还有几分微亮。

身后的晋王一直低着头。

听着永安帝时不时发出的叹息声,心中感慨。

“父皇老了。”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老,不仅是身体,还有心智。

放在父皇登基之初,母后的这些把戏,无论如何也起不了作用。

也就父皇年老,久居高位还加重了自负的性子,这才会去信所谓的“深情”。

哪怕清醒些,都应该明白。

母后幽居深宫六载,全族尽灭于永安帝之手。

那恨意说是滔天都不为过,又怎会憋得好心。

想到这,晋王的眼眸逐渐变得深沉。

这枕边人的软刀子,还真是防不胜防,他日后是得引以为戒。

随着时间的推移,永安帝的情绪逐渐低落。

晋王目视着这一切,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十日后。

钱皇后的尸身正式入棺,棺前设了“几筵”和安神帛。

此外,还立了铭族,上书“大行皇后钱氏”。

这些字是永安帝亲自书写的。

自那日之后。

永安帝经常梦中惊醒,有时还会高呼“梓童”。

本就上了年纪,又这般折腾,身体自是每况愈下。

太医们几次想要诊断,却被永安帝喝止,以为他们是来阻止他与皇后相见的。

无奈之下,医官们只好配些养神的汤药。

效果却不怎么样。

这是心疾,外物难医。

出殡那日。

永安帝强撑着主持。

他先是领着百官祭祀神灵,又命云王奉册宝传至太庙,最后在东城门送别灵柩。

皇后入葬后。

永安帝的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时常口中呓语,又于梦中惊悸。

最严重时,甚至丧失了理政的能力。

伏案上的公文每一日都在堆积,国事几近废弛。

无奈下,高凤只得遣人将消息传于晋王。

在一众老臣的拥护下,晋王重新获得了监国之权。

永安十一年,秋。

郡主府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哭声。

丹阳郡主生了。

是个哥儿。

李常笑与王猛纷纷赶来,二人开始为孩子的姓名犯了难。

众所周知,李常笑膝下并无子嗣。

按照常人来看,这外孙应当过继他名下,继承香火。

但是,这新生儿也是栎阳伯府的嫡长孙。

长孙一事,事关家庙,断不可退让。

李洛安与王陵夫妇犯了难。

最后,还是李常笑开口,这外孙记在王家。

但栎阳伯需定立字据,将王家未来的爵位继承权交到这新生儿手上。

王猛自无不可。

顺便还约定了,若是夫妇还有子嗣,便记在靖王府名下。

李常笑不置可否。

既然是从李洛安肚子里出来的,那就是他的外孙,这就够了。

至于靖王府的香火,这倒不重要了。

况且,他这家业还不好继承。

靖王爵,食邑足足两万户,眼下大秦也就他这独一份。

以李常笑的威望和能力还可以守住。

要是交到后人手中,指不定隔日就被新君裁撤了。

到那时,李常笑应该还活着。

他却不太想因为这爵位,卷入世俗,那不符合他的性子。

一切便听天由命吧。

新生儿叫做王璋,是李常笑取的。

璋,瑞玉也。

惟愿此子德才卓绝,珪璋特达。

因为永安帝病重的缘故。

新生儿的满月宴,没有过多宴请宾客。

就是找了些熟识的人家。

当日,监国的晋王遣人送了一枚金锁和一对玉如意。

这一刻,栎阳伯府才算真正感受到了靖王的能量。

明眼人都知道,晋王继位已成定局,那便是新君。

新君派人亲自送礼,这是多大的荣幸。

永安十一年,十月。

永安帝的病情似乎好转了。

神智清明的时候比平常要多。

他命高凤,将太医传唤来。

等到晋王入宫的时候,永安帝已是红光满面,精神状态更胜往昔。

晋王心里清楚,自家父皇必是用了药物。

或许,他终于从母后的局里走了出来。

永安帝坐正了身子,屏退了左右。

这一次,他连高凤都没有留下。

金龙殿中,只余他父子二人。

永安帝望着儿子,侧了侧身子,拍拍床榻。

“坐。”

晋王摇摇头。

“儿子不敢。”

闻言,永安帝哈哈大笑。

这笑声持续了好一会,直到他咳了起来方才停歇。

晋王作势要上前,却被永安帝止住。

他的猛然抬起头,两眼目视着晋王。

“钱氏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知道。”

永安帝惊讶于他的干脆,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朕还没死,便这般放肆。洵儿,你到底还瞒了朕什么。”

晋王未置一言,仿佛说的与他全然无关。

“周王,宋王,还有钱家与张家,都是你的手笔吧。”

“父皇英明。”

“倒是个狠性子,与本王当年一样。”

永安帝笑道。

晋王正欲开口,却被他止住了。

“行了,无需多言,朕不想听。今日之后,这大秦便传于你手。朕这一十一年的家当,一并托付与你。”

语罢,永安帝的气息也越发衰弱。

他似是看淡了,哪怕已经无力地倒在床榻了,却还要说。

语气带着羡慕。

“真是个……好运的小子。”

说完,龙榻上的气息逐渐消散了。

当天夜里。

钟声响彻咸阳。

“永安帝,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