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不剃全家斩,一家不剃全村斩”,在血淋淋的屠刀下,人民屈服了。但心中的火焰还未熄,仇恨还在燃烧,只等着再次奋起而战的机会。
郝摇旗没想到人们会这么容易满足,甚至还在感激他。眨巴着眼睛,一时竟无话可说。
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衣冠和留发对于汉人的意义,那是祖宗传下来的。剃发易服,是最大的屈辱,连祭拜祖先都觉得可耻。
“国公大人,听说三太子就在兴山,咱们这是去投靠他吧?”老人紧张的心情似乎放松下来,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不少。
郝摇旗点了头,微笑着纠正道:“是三太子派来的使者,三太子本人,应该是去联络延平郡王。”
老人笑了笑,说道:“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了大义名份。要论宗室亲疏,三太子比永历更有资格作皇帝。”
郝摇旗呵呵笑着,说道:“三太子之前是担心同室操戈,才一直隐忍。现今,抗清大业面临困难,他才挺身而出,再树旗帜。”
老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的样子,说道:“从北京逃出来的时候,三太子应该只有五六岁吧?又是弘光,又是隆武,皇帝就没断过,他还真没法露面。”
“永历殉国,再没有了正统名分,三太子就必须出来,让大家有个念想。否则,还说什么复明,空话罢了。”
郝摇旗笑着颌首,连老人都知道三太子出世的重要性,可见他的决定也是正确的。
这时,一个亲兵过来,接过了包袱,并告诉他,东安王朱盛蒗有请。
郝摇旗很快就见到了东安王朱盛蒗,以及永历所派的总督部院洪育鳌。这两人都弃车驾而步行,与郝摇旗边走边谈。
东安王朱盛蒗是楚王系的,血脉太远,再怎么也不会得到拥戴和支持。
这一点,他是心知肚明的,依附于郝摇旗所部,一直老实本分,不敢有非分之想。
洪育鳌则是在唐王朱聿键入福建时,以诸生的身份在三山迎接,被授予衡州通判后开始的仕途。
郝摇旗受南明招抚后,在永历元年(1647年)由道州入境时,一路剽掠。
洪育鳌赶到军营,斥责道:“士兵跟贼众的区别在于畏朝廷法律,受知县节制,不犯百姓;现在如果要纵掠如以前,则仍贼,为何要侮辱皇上的命令!”
郝摇旗甚是佩服他的胆识,说道:“公非百里才也,行当佐吾军,一同入朝。”
等到夔东十三家都封了爵号,永历朝廷在廷议监军时,难以选到合适的人选,永历便升洪育鳌右佥都御史,令兼诸镇,出驻湖南。
其后,永历又加洪育鳌为总督兵部右侍郎,令其镇抚十三家。但在当时,洪育鳌无论是从资历,还是实力,都无法令十三家俯首听命。
“黄先生只是三太子所派的使者吗?”东安王朱盛蒗看了一眼郝摇旗,眼中闪过疑色,问道:“可孤听说,他就是三太子。”
洪育鳌捋着颌下的长须,也把探询的目光投向郝摇旗。
郝摇旗沉吟了一下,说道:“这恐怕是谣言,当以靖国公的言语为准。”
袁宗第和李来亨一样,把黄立脑补成了三太子,并笃信不疑。但还是尊重了黄立的意思,统一口径,对外只称是三太子的使者。
朱盛蒗微皱眉头,说道:“孤看过信物,确实应是皇家珍藏。当年三太子仓惶离京,又颠沛流离,身上想必不会有多余之物,怎会把这唯一信物交与使者?”
按照袁宗第的复述,三太子是落入顺军手中,后来顺军退出京城时,由毛姓将军带至河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太子不太可能在身上藏有太多的皇家之物。只剩这把贴身匕首,倒还是比较可信。
三太子要向众人证明身份,龙纹匕首是很好的信物,就不太可能轻易付诸于人。
郝摇旗挠着头,想了半晌,说道:“三太子在凤阳不是遇到了朝中的御史,或许现在他身旁也有能证明身份的随从,自不必靠一件皇家之物。”
朱盛蒗其实并无敌意,反正他也不是竞争对手。但郝摇旗的勉强解释,让他疑窦更增,但却不好再追根究底。
洪育鳌干咳一声,说道:“郡王并无他意,只是提醒国公,黄先生身上的疑点不少,要多加小心才是。”
郝摇旗颌首称是,心中却不以为然。
袁宗第的猜测和结论,也告诉了他。因为他知道更多的细节,才会做出合营的决定。
早去早得利,至少在三太子那里落个好印象。反正已经没有地盘,人马也损失殆尽。
但三太子既然不肯承认身份,他自然也不会故意揭穿,惹三太子不快。
对于洪育鳌的提醒,郝摇旗敷衍地点着头,说道:“郡王放心,洪督师放心。黄先生可能是有些隐瞒,但也是为了三太子的安全考虑,并无害人之意。”
洪育鳌见郝摇旗这个样子,也不好深问,不明白郝摇旗为何处处帮着黄立说话辩解。
东安王朱盛蒗自失地一笑,说道:“其实,不管是三太子本人,还是所派的使者,终归是重新树起了复明大旗。但同样,也必然招致鞑子的全力报复。”
郝摇旗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郡王之虑,我与皖国公等人也仔细权衡过。就如今的形势,鞑子大军压境,必灭我军而后快。有没有三太子,已经是影响不大。”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但对我军来说,意义却非同小可。对内可凝聚军心,对外则能号召抗清志士。”
洪育鳌点了点头,说道:“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权衡利弊之下,确实如益国公所说。”
东安王朱盛蒗暗自叹了口气,知道郝摇旗定然有所隐瞒,但依附的事实,也使他硬气不起来。
无奈地笑了笑,朱盛蒗展颜说道:“三太子既然能挺身而出,足见是个英武无畏的宗室。大厦将倾之时,尤为可贵。希望能借此转圜,扭转现今不利的形势。”
不管怎样,朱盛蒗也不希望十三家战败,自己丢了性命。既然有实权的国公们都统一了意见,那就折腾去吧,他又何必顾虑怀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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