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阴气在展厅里乱窜,像是在找寻什么目标。可惜似乎未能如愿,那阴气愈加烦躁。
阴气更凝成团,对着展柜里的精美文物,似乎要做些什么。
“提醒你一句,依照现行法令,这里都是已经被定了级的国家保护文物,故意损毁国家保护的珍贵文物,是重罪哦。”
江谣乍然出现,对着那团阴气闲闲说道。
那阴气顿住,化作一上衣下裳的深服女子,姿容秀丽,端庄大方。
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阴气,瞧着有些瘆人。
阴灵蹙眉望着江谣,“你是何人?”
江谣笑笑,“天师,哦,略等同于你们常说的方士。”
“方士,没一个好东西!”
阴灵勃然震怒,二话不说向江谣袭来。
江谣从容迎战,“你这么恨方士,怎么,是因为记恨方士将你困在锁魂玉内千百年,死后不得轮回超生?”
“找死!”
被刺中心头痛的阴灵更生怒意,对着江谣又是一阵猛烈攻击。
上千年的老鬼,确实比一般鬼怪更具威胁性,但在江谣这儿都算不得什么,化解得毫不费力。
她轻松化解阴灵的杀招,笑眯眯说着诛心的话,“你恨方士,不止因为他害得你被困锁千年,更恨他临阵倒戈,调转枪头出卖你对付你,对吗,右夫人?”
是的,就是那位文献记载中长寿好命,经历三代诸侯王,死后哀荣的陈王右夫人。
谁能想到真正的右夫人早已香消玉殒,被寒酸地扔在地宫一角,不止死后该有的体面哀容享受不到,连名誉身份都被剥夺。
阴灵,准确来说是右夫人眼露震惊,“你究竟是何人?如何知道这么多?”
江谣看着她,“我是谁,又是如何知道的重要吗,我总有我的办法罢了。重要的是你待如何?”
右夫人恨恨,咬牙切齿,“自是报仇!”
“报仇?找谁报?”
江谣笑了,“世间千年,沧海桑田,世道早已不是千年前的世道,你的仇人在哪?你又能找谁报仇?”
她指着空荡荡的博物馆。
若阴灵还在,此间不会是这番模样。
千年岁月,墓中魂都不知轮回多少世了,或者为人或者为畜生,甚至可能早已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予尚未寻他们报仇,他们何能不在!”右夫人急急否认。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仇人不复存世的问题。
困锁锁魂玉上千年,她能坚持到现在,凭借的是心中的恨意,在漫漫无边的日日夜夜,若无恨怨支撑,她根本熬不下来。
“有什么不可能的?”
江谣指着地上的透明玻璃砖,为了给游客最好的观赏体验,博物馆就建在王墓遗址之上,站在上面也能清楚看到王墓下面的样子。
底下,是一片打开的墓室,上面,是被修复整齐摆好的展品,其中还有墓主人陈王的遗骸。
玉衣棺椁护灵玉,多么费尽心思的保存,终究敌不过千年岁月流转,遗骸早化成渣沫,若非专家仔细,甚至都找不到墓主人身迹。
“曾经震慑一方的诸侯王死后连地宫都被掘了,心爱的陪葬保不住,甚至连自己都被挖出来示众卖票,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右夫人看着只剩下一团灰烬的仇人,两眼愣直。
江谣看着难以承受打击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右夫人,“而且你也算不上多无辜,成王败寇,这锁魂玉是你自己准备的,是你自己棋差一招,怨不得人。”
说到底,右夫人是机关算尽太聪明。
她容不下得宠的左夫人,想趁着陈王病中谋害左夫人,结果被陈王先一步察觉……
最终,方士反水,右夫人作茧自缚,落入自己挖好的陷阱之内。
而左夫人,在陈王的铺路护航之下顶替了右夫人的位置,扶摇直上。
“为何不能怨?”
右夫人双眼发红,“予乃正妻原配,高门贵女,虞宣不过奴婢出身,有何特别?狐媚君王,不知所谓,予为正室,料理妾室,有何不对?
予一心为王,十数载如一日,王却为她罔顾夫妻恩义,你叫予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声声泣血,属实心酸。
但……
江谣漠着声,“冷血说一句,宫闱之内无对错,只有利益输赢。千年了,若右夫人连这个道理都看不破,也算是白过了。”
她没有为谁辩驳脱罪的意思,但在那个人吃人的时代,利益才是第一位,别的都是虚的。
右夫人的娘家能眼看着左夫人顶替右夫人的位置,还不是因为有利可图。
至亲之人尚且靠不住,更何况君王本就靠不住的恩义?
而且,右夫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经手的人命不比谁少。
“宫闱……无对错……只有利益……输赢……”
右夫人咀嚼着江谣的话,整个鬼怔怔。
下一瞬,她却似疯魔一般,喃喃自语,“只有输赢,谁是输,谁是赢?
千年之后,昔日之王不过齑粉一堆,权柄王侯、红颜裙钗,今安在?
唯有予!唯有予!
王没赢,虞宣没赢,终是予赢了,哈哈哈……”
右夫人仰天癫狂大笑,越笑越大声,笑到眼泪都出来,也不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