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四下无人,霍老夫人正要破口大骂,一吐为快,轻轻的敲门声后,让宣泄戛然而止。
门后,云皎试探道,
“奶奶,你睡了吗?”
“没睡,进来吧。有什么事?”
霍老夫人有自知之明,小辈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旁支那些孩子也就拜年时硬着头皮凑过来。
她年少时不讨父母喜欢,年轻时不讨丈夫喜欢,老了,也不讨儿女喜欢。
可那又怎样,她从末流世家的女儿,一步步坐上霍家家主的位置,不是为了讨谁喜欢的。
现在她手握大权,无数人争相讨好她。
孟优优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无伤大雅,她要的东西自己给得起,霍老夫人愿意宠着她。
甚至有时候故意掐着好处,让孟优优撒娇求她。
但云皎这个孙女让她束手无策,她和霍峥很像。
不畏强权,压迫越多,反抗越激烈。
不贪名利,虽然有所求,但他们竭力争取,靠利益交换,行事作风大气果断。
霍老夫人这些年反思过自己的教育方式,如果她年轻时不那么强势专制,霍峥也不会落到断子绝孙的下场。
但她后知后觉的宽容和慈爱,只能由云皎受益了。
云皎刚开始说得好好的,霍老夫人还表示赞同。
她说不想看见奶奶对云澜比自己好,因为那让她感觉自己才是外人。
“您给我的感觉,好像我就是为了给您招一个孙女婿的存在,咱们至于这么捧着他吗?”
“我觉得您很好,虽然严厉点,但有本事的人谁没点脾气,但这点让我很不满意。”
根据云无心教的,先戴高帽,再提出异议。
云皎直言不讳,
“我不想收礼物,是担心你送我联姻。”
“你想哪去了?”霍老夫人面色一冷,
“什么破落户二十岁就嫁女儿。我是觉得云澜那孩子不错,相貌堂堂,出身好,有事业心,性格宽厚,很适合你,先接触几年,再谈论论嫁。是不是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他很少和我联系。”
云皎否认,她和霍峥打电话全是叙事和议论,从来不抒情。
霍老夫人见多识广,很容易接受新观点,云皎心平气和地沟通,她想了想,点头,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注意的。”
“奶奶你真好。”
“我哪里好?你不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奶奶?”
她想起霍峥和霍余音都向她歇斯底里地哭喊,控诉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云皎回家后,她给她下马威,见面礼也很敷衍。
还经常批评她,为了应付宴会,逼她高强度学习。
“奶奶就是奶奶,没有标准,哪来的合不合格。作为一家之主您为这一大家子遮风挡雨,提供优渥的生活,已经很了不起了。”
云皎接触霍家集团时,从往日项目中见过霍老夫人处事手段,刚柔并济,恩威并施。
旁支克扣施工队预算,中饱私囊,她没有直接揭穿,而是给了旁支一家盈利不错的公司,私下里又把预算补上,免得工人拿不到工资。
一年后,那家公司经营不善倒闭了,老夫人接手了核心骨干,重新开了一家公司,而那个旁支就此远离霍氏权利中心,再也没机会插手集团事务。
当时他乐颠颠地带着新公司走的,最后却鸡飞蛋打,倒欠银行一大笔贷款。
云皎自省,现在的自己没这个手段,她眼里揉不得沙子,只会硬刚。由衷地佩服,
“您是我的榜样。”
她说完去拿礼物,没注意霍老夫人眼中的动容。儿女们只会指责她,我以后一定不要成为你这样的母亲!
云皎推过去一个精致木盒,隔着盒子能闻到里面的沁人心脾的药香。
“这是助眠的熏香,这段时间,您操持宴会辛苦了,注意休息。”
“你有心了。”
霍老夫人上了年纪,最近几年一直睡眠不佳,没想到居然是没来几天的云皎先发现。
但气氛刚好,云皎就不着调,
“我不喜欢云澜,我想换舞伴。”
“想换谁?换你养在外面的小戏子?”
“哎呀,什么戏子戏子的,多难听,时代变了,现在叫演员。他挺好的,长得俊,以前也是世家公子,家道中落才沦落到这个地步......”
“惹祸精!”霍老夫人无情打断云皎的推销。
“要不是他,你会和张温对上?那天要不是在松林庄园,林家两口子都在你能全身而退?
祸水一个,编一个可怜兮兮的身世你就信了?
人家身经百战在名利场混出来的,专门骗你这种无知的高门小姐!电视剧里你侬我侬看看得了,别演到现实里。”
“他不是这种人。”云皎不爱听别人贬低慕临川,
“他受过高等教育,看得懂报表,也懂公司运营,多才多艺,还会弹钢琴呢。”
“嘁!都是包装出来的。”
霍老夫人眼中鄙夷明显,下逐客令,
“喜不喜欢云澜,这次他都是你的舞伴,如今政局变动,与京城世家交好对霍家有好处。
云少主喜欢你愿意包容,但他的包容也是有底线的,身居高位,有几个不爱面子。
你最好收敛点,别一次次挑衅他。
我宁愿养你一辈子,也不愿看着你和一个戏子厮混!”
*
云澜脱掉上衣,对镜观察自己的皮肤,细看有许多细细密密的浅粉色血线,仿佛有生命般随着血液流动。
但还是手腕处血线颜色最深,鲜红欲滴,冷寻雁说,等血线蔓延到心脏,就是蛊虫彻底反噬,他暴毙之时。
他向冷寻雁寻求破解之法,问起,
“为什么情蛊无用?种下后,她根本没像你说的那样思念我?”
冷寻雁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想到成功脱离情蛊的秦青滟,
“云少主,我能问问,你心仪的姑娘是谁吗?”
“云皎。”
对面倒吸一口冷气,冷寻雁得出结论,
“是她就不奇怪了,她可能体质特殊。”
她给了云澜两个解决办法,
“情蛊由执念起,如果你能放下执念,彻底忘情,不是没可能自救;
否则,你听过小美人鱼的故事吗?杀了她,以她的血祭奠你死去的爱情,你就解脱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两个选择云澜都不想要。
“让她爱你。”
冷寻雁语气难掩嘲讽,年轻人爱来爱去的,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搭上性命,真傻!
其实她刚才撒谎了,因为云皎把顾家逼到这份上,冷寻雁希望她死了才好。
不管云澜多么痛苦,冷寻雁推断出两个信息:
云澜早知道云皎没死,云家在和云皎密谋什么?
她打探过云澜的心上人是谁,在云皎身份公开后,他才说出来,
云皎不止体质特殊,很可能是先天的神农血,可医百病。
冷寻雁当即让手下查云澜行踪,赶往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