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铁轨撞击声格外清晰,慕临川听见窃窃私语,却听不清说得什么。
他睁大眼睛面对着过道,人总是这样,越怕越想看得清楚。
按照地理位置,从晏城南下只会越走越温度越高,他却觉得越来越冷,凉飕飕的风吹得他鼻尖发凉。
黑漆漆的隧道很快通过,过道中一晃而过的亮光,包厢的玻璃门上,清晰的手印赫然映入眼帘。
印记还不断向上扒着,像是手印的主人身高不够,在拼命踮脚扬手,才能摸到玻璃门的高度。
慕临川以为是硬座那边调皮的小孩子,松了口气。
今天经历的怪事太多了,纯属自己吓自己。
他跪坐起来,长臂一伸,手指隔着玻璃敲了敲,示意对方,他已经发现了,对方赶紧离开。
他俯身向外看,和一个脸色红如灯笼,自带光源的矮人打了个照面。
慕临川倒吸一口冷气,心脏狂跳!
红光一闪而过,“红灯笼”也被他吓了一跳,倏地消失在原地。
那是什么?他很确定不是人,哪有人脸自带补光效果。
他看向隔壁床铺的云皎睡得正香。
好奇心驱使他想打开门出去一探究竟,想起云皎的嘱咐又控制住自己。
他感觉得到云皎带他上车时绷起的脊背,和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他不能给她添麻烦。
手机暂时没信号,他惊醒后,睡不着,抱膝靠坐在床铺上。
不多时,外面又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次他屏住呼吸听清了。
“是他吗?”
“是。那位大人亲自带他上车的。”
开始的声音不屑道,
“啧,像他这样的我一口一个。”
他的同伴迫不及待说道,
“看完了吗,看完了换我踩你,给我看看,长什么模样?”
外面一阵沉闷的落地声,应是换了个人,评价道,
“小白脸啊。”语气中带着失望。
漆黑的列车中,小白脸慕临川迎来不知道第几波参观者。
“就他啊?”
这波来者又是自带打光效果,他看见圆圆的头顶上两个尖尖的立耳,在玻璃门外晃来晃去。
“不行不行,大人哪样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样。”
他也是组团来的,同伴一个女声说道,
“你懂什么?起码人家长了个俏模样。”
“嘿嘿,我看他腰挺细,不知道能不能行。”
慕临川开始还有几分恐惧,可是被这些东西评头论足好几拨,从头发丝挑剔到脚趾盖。
现在还质疑他不行,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你说谁不行!”气急败坏地声音在夜里突兀响起。
包厢门突然拉开,吓得外面说话的两只蹭地一声跳到车厢顶,
“啊呀,被发现了,大人醒了,快走!”
车厢顶上的两只手脚并用,扒着车顶溜走了。
云皎也坐起身来,在红灯笼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包厢门外的异常。
所幸都是些小喽啰,也没有恶意,她就没理。
这十年,她四处游走,这趟列车还是在京城附近,总有些能认出她的。
非人生物也很爱八卦。
慕临川反应过来刚才一时情急,说话声音大了,吵到云皎睡觉。
他眼珠一转,装作怕怕的样子,呲溜一声扑到云皎那边,顺手关上包厢门。
“云皎,有鬼,我怕!”
隔着被子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一样搂得死紧。
他倒是想掀云皎被子爬床,估计没等爬上去就得让她踹飞。
“刚才不骂得挺欢?”云皎被他压得有些喘不上来气。
慕临川想起那群东西嚼舌根的话,复述一遍,怯生生地捏着嗓子装柔弱,
“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白脸,还得靠大人庇佑。求大人怜我。”
他听了几波悄悄话,也听明白他们恭敬有加称呼的大人,正是云皎。
最后一句把她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云皎隔着被子踹他一脚,
“好好说话。”
“外面的是什么?”
适应了黑暗后,慕临川在黑暗中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语,“还要瞒着我吗?”
见云皎不做声,他翻旧账,杜绝她胡扯糊弄他,
“别跟我说白天说过了,白天你只说了一句‘就像你想的那样。’可没给我正面回答。”
“你先起来。”
云皎推了推他的胸膛,他低语时气息洒在耳边,胸腔震动隔着被子传过来。
狭窄的下铺空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呼吸相闻,夜色中带着几分旖旎。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以前瞒着他是担心他一个普通人接触这些妖魔鬼怪,过度惊恐下影响正常生活。
现在看他接受良好,还能怼人。
云皎以往扯谎是为了杜绝麻烦,现在扯谎还得用别的谎言去圆,她索性坦白道,
“非人类生物,你可以理解为妖精。”
慕临川见好就收,他直起身,在云皎床边侧坐,
“他们为什么都来看我?”
“呃,好奇?”
“你和他们很熟?”
“不算熟,基本上他们认识我,我认不全他们。”
云皎已经做好准备他问东问西,比如她的职业,慕临川却陷入沉默,低头不语。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云皎有些诧异,相处时,一向他是话多的一方。
如今他不叽叽喳喳地问,云皎还有些不习惯。
慕临川感觉到了,从京城这一路走来,他遇上的所有认识云皎的人,包括刚才的妖精,还有送他们上车的小高,在云皎介绍他时,这些人都传递出他配不上云皎的信号。
他差在哪?应该就是类似傅大哥那样的超能力。
他们口中的普通人可不是普罗大众世界中的普通人。
他想知道,自己和云皎的差距到底在哪。
“普通人对应的称呼是什么?”
他不恋爱脑的时候,智商很在线,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直击要害。
“觉醒者。”
“你也是?”
云皎掌心向上,手中亮起妖冶的紫色火焰,无声地回答他。
慕临川在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火焰跳动时,依旧震惊得一时语塞。
幽幽紫火,映衬着云皎的凤眸,为她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不一会儿,紫火又转为热烈的金红色,由云皎把玩在指尖。
火舌舔舐着她葱白指尖,她却毫发无伤,清冽的声音陈述着,
“看清楚了,这才是我的世界。”
云皎向他展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是显摆和炫技。
是为了借机向他表明,二人压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希望他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不要再纠缠自己。
圈子不同,不要硬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