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讲到这里,猛然间,被吓得住了嘴。因为他看到孙大圣脖颈后的毫毛都竖立起来,他深知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悟空本在喝茶,一听又是九阴魔尊抢了仙丹,立刻便怒火冲天。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茶杯从茶托里弹了起来,又落下,茶水洒了半个桌面。
悟空的双睛喷火,破口骂道:“该天杀的九阴魔尊,你先夺俺的扶桑子,后夺九转仙丹,真是欺人太甚。俺不报此仇,誓不为猴。”
孙青低声道:“都是属下愚笨,被九阴魔尊钻了空子。”
悟空脸色紫涨起来,哪吒来齐天求救的情形在眼前浮现。现在想来,那时的哪吒就是九阴魔尊变化的,她的变化不仅骗过了自己,还有可仙居的羲灵。要不了多久,不,可能现在魔族那里已经传扬开来,九阴魔尊两次戏耍齐天大圣。
啊吆,这比当年自己懵懵懂懂,被辉魄宝骗封弼马温,替他养马,还要丢脸。
真特么的丢脸,这张猴子脸丢到三界之外了。
悟空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一跺脚,恨道:“俺贵为齐天大圣,志在一统三界,重序乾坤,九阴魔尊两次三番戏耍于俺,阻挠俺的大业,她这是找死。孙青,你速速下去点兵,咱们兵发西昆仑蟠桃园,灭了九阴魔尊。”
“大圣,我回来的路上听说,许飞祥所部十几万天兵天将消亡殆尽,所剩不过亲兵卫队,四大天王所部也没剩几个。单靠咱们齐天府里的兵马,无力与魔族抗争。”
悟空惊道:“许飞祥深谙兵法,骁勇善战,怎的遭此惨败?那斗姆元君呢?”
“大圣,斗姆元君已经回了北俱芦洲勾陈峰,听说是救她的弟弟紫微大帝去了。至于许飞祥所部,他们不是被九阴魔尊击溃的而是自动散去的。”
“自动散去,难道军队哗变,不遵命令了?”
孙青说得口干舌燥,他把杯里的凉茶喝干,连茶叶也吃了,然后才道:“具体原因属下也没打听明白,只听说许飞祥和三大天王所部未战先溃,兵力所剩无几。”
角端道:“大圣,奴婢倒是听到些传闻。”
“角端,你讲嘛。”
角端笑道:“传闻未必是真,我听话传话,万一讲错了,大圣莫怪。上将军,你回天廷时,天廷的结界是否还存在?”
孙青惊叫道:“不是角端姐姐问起,俺还忘了禀告。大圣,俺从三十三重天跑来,重重关卡的结界都消失了,不管是天廷原有的结界,还是魔族新设的结界统统消失了。”
悟空点头道:“俺经过东天门,那里的结界消失了。依你所讲,不只是东天门,其余结界也消失了。”
角端道:“结界是九阴魔尊撤去的,据说她要把天廷变成一处不设防的乐土,凡是万物生灵,不论神仙魔怪,都可任意来往。还有她打开了辉魄宝的钱帛府库,任诸仙随意取用。许飞祥和魔家三兄弟的部曲,多数来自穷困仙家,衣食不得周全,他们从军打仗就是为了口吃食。他们听到消息,便脱离部队,去府库自谋口食去了。我还听说许飞祥连斩十几名逃兵,也没有控制住局面。不是他的卫队拼死护他,恐怕他要被哗变的军士杀掉的。”
悟空道:“俺刚从紫微垣回来,我看那边游人如织,没有什么打斗迹象。”
“大圣,许飞祥知道大势已去,带着亲兵卫队向西逃了。紫微垣迅速恢复和平,不光是紫微垣,天廷各处的魔族都撤去了,天廷的管理机构也取消了。对了,那个亢池金龙部落,也对外开放了。”
悟空金睛一转,笑道:“这么说,天廷是无主之地了?”
角端显然没有注意到悟空表情的变化,她笑了:“天廷诸仙经历一场大战后,急需修养,没有管辖,让他们自得其乐不是很好吗?”
“没有管辖,那不乱套了。”孙青嘟囔了一句。
角端道:“没有乱套啊,天廷的现状远比辉魄宝在位时好的多。那时候才叫作民怨沸腾,仙不聊生啊。上将军,我们听说那时大圣就是受不了天廷的污浊,才辞官下界的。”
悟空摆摆手:“那些往事不要再提了。终究是辉魄宝贪虐残暴,才导致三界大乱的。但是没有统一的管理,少了尊卑上下,天廷终究还是会乱掉。俺看九阴魔尊就是想把天廷搞乱,然后再从中牟利。”
角端心里不服,神态却很恭敬:“大圣说得——是。九阴魔尊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
悟空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角端姐姐,你说天廷各处的结界都散去了,九阴魔尊能有那么大的法力?以前,她拿天廷结界没有办法的。”
“大圣,奴婢不知道。”
孙青道:“大圣,拆解结界就像咱们小时候玩的拆麻线游戏。一旦找到线头,就越拆越顺了。估计九阴魔尊找到窍门了。”
“阿青,依你看九阴魔尊为何也把魔族的结界全部散去?”
“大圣,九阴魔尊现居蟠桃园,明天她要复活桃树,天廷对她的来说没有多大的价值,她没必要设置结界。”
悟空道:“你我想到一起去了。打破旧藩篱,开辟新道路,这个九阴魔尊的志向不小。”
角端嘴快,她歪着头道:“大圣,三界之间自肇始之初,就有结界相隔。不得通关法窍的,只能在固定区域生活。这里面尤其以天廷结界最为坚固。许多修仙得道之士,累世修行,受结界阻隔,不能踏入天廷半步。大圣,九阴魔尊毁掉结界,会不会引起三界大乱?”
“天高地卑幽冥下居九泉,这是自古以来的大道,九阴魔尊将三界的结界毁掉,天仙、生灵和幽魂泯然无别,阴阳相乖,天下定会大乱。角端,你说的非常对。”
悟空赞许的看了看角端,然后又道:“九阴魔尊能够毁去天廷结界,有一处的结界不知道她敢不敢去毁掉…”
孙青问道:“大圣,是哪里?”
悟空和角端异口同声:“角山。”
“角山,那不是传说中应龙埋骨的地方吗?”
悟空站起来,一招手,角端心领神会,手脚麻利地,帮他穿上风云青云氅。
悟空来了精神:“阿青,你用光遁术,速回花果山调集一万精兵,连夜赶往西昆仑蟠桃园。明早寅时三刻,咱们在蟠桃园东门外汇合。东门你去过吧?”
孙青道:“大圣,那一次去救瑶姬公主,俺和大将军去过。”
“事不宜迟,你赶紧出发。你若早到,可以及时联系阿胜和瑶姬。”
孙悟空说完,伸出右手中指,随手在书房影壁上划出一道光圈,示意孙青快些进去。
孙青道:“大圣,你许久没回花果山了。花果山的老老少少都很想你,要不咱们一起回去,我去点兵,你去安置安置大家?”
悟空笑了:“你个阿青,倒给俺安排起差事了,你这是变着法阻挠俺去角山啊。不错,你猜的不错,俺马上要去角山探查一番,俺要问问庚上仙还有文命,三界大乱了,她俩还管不管?”
孙青急忙劝阻:“大圣,自从你与文命分体之后,庚上仙决意不再过问咱们地事情。大圣,你去找她,我担心…”
悟空哈哈大笑:“怕啥哩!俺和她还有过夫妻名分,俺不信她会拂了俺的颜面。再说了,这个世界是依照她的山河社稷图草创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说明她当初的设计有纰漏呀,她理应…”
悟空越说越放肆,吓得孙青急忙拦住:“大圣慎言,你不是文命,小心惹祸上身。大圣,还是回花果山看看吧。”
孙青伸手拉着悟空的衣襟,要拉悟空进光圈。悟空把袍襟一抖,随手一推,将孙青推到光圈里。他喝道:“别误了明早的大事,快去。”
双手一合,墙上的光圈消失了,墙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悟空道:“角端姐姐,阿胜和阿青都不在,府里的事情你先照看起来。”说完,他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前的庭院栽满了淡竹,一丛一丛的,密密麻麻,与楼宇的檐角相齐。出庭院的小路,就曲曲折折地蜿蜒在淡竹丛里。悟空来书房这个院落少,来时多是从空中来。今日他不知何故,举步就进了淡竹丛林里。
角端急忙跟进去,落后悟空两三步的距离,小跑跟随着。
走了两个曲折处,迎面来了两位女仙,前面的是角瑞,后面的居然是羲灵。
悟空心头一动:怎的,她又来了?
角瑞刚叫了一声大圣,羲灵已经咯咯笑起来:“悟空,我又来了。你行色匆匆,可是要出门会友么?”
悟空笑道:“三界藩篱尽毁,人间和幽冥可以随意往来天廷,羲灵姐姐,你那可仙居风月冠绝三界,此时该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了吧?你不在家坐镇,款待那些寻求身心愉悦的神仙人杰,又跑来齐天有何见教呀?”
“哎呀,真给你说中了。可仙居里全是神仙、妖魔,对,还有人杰闹哄哄地,没地方下脚。嘻嘻,那排队入场的队伍老长了,把整个留仙巷都塞满了。我本是好热闹的,竟被那些怪气息熏坏了,没办法,就跑来齐天找你聊聊天,透透气。”
羲灵说完,折下一段淡竹枝,放在鼻尖嗅了嗅,笑道:“淡竹叶是好东西,消火解毒最见功效,可仙居那里也需要种些,免得那些仙魔人鬼太上火。”
悟空道:“角端、角瑞,泡上一壶顶好的淡竹茶,请羲灵姐姐品尝。姐姐,你在书房里略坐坐,喝喝茶,俺去去就来。”
羲灵拿淡竹枝轻轻扫了一下悟空的肩头,嗔道:“你真不会待客,我来就是要陪你去角山的,你却想抛下佳客,让我独自喝闷茶么?”
悟空十分警觉,立刻反问道:“姐姐你刚来,你怎会知道俺临时起意,要去角山走一遭?”
羲灵笑了:“悟空,我说我们心有灵犀,不点也通,你信吗?”
悟空哪里肯信,他担心身边有可仙居的眼线,迅速回想了一下,觉着不大可能。孙青和角端都是信得过的,何况他们也没时间传信给羲灵。
悟空笑道:“姐姐聪慧,如果你能猜中俺为何不让你去角山,俺便信了这心心相通的佳话。”
羲灵眨眨眼:“你身为大圣,我猜中了你不许故意抵赖,不肯坦承呀?”
“你讲,俺可是红脸男子汉,从不妄言。”
羲灵听了,不禁联想到孙悟空的红屁股,瞟了一眼悟空的侧后部,咯咯笑道:“好个红脸男子汉,咯咯咯咯咯,我猜庚上仙不喜欢九尾狐族,你担心我去惹怒了她,我会有危险。”
悟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呆呆地盯着羲灵,紧接着眼睛里两道神光一闪,他逼问道:“你猜到俺地心窝里了,不过,你怎知庚辰在角山?”
“角山是应龙的头角所化,我听说庚辰就是应龙。悟空你去角山,不就是去找应龙庚辰吗?”
“你这是避重就轻,俺问的是你怎知庚辰在角山?”
羲灵笑了:“我猜的呀,你去角山,庚辰就应该在那里。”
悟空并不相信羲灵的话,他苦笑一下:“其实,俺也不知道她在那里。我们好久没有见到庚上仙了。俺走了,你最好别跟着。庚上仙万一动怒,俺也保不住你。”
“应龙庚辰是这个世界的肇造者之一,三界里充满了她的传说。我一定要见一见。放心,我有分寸。”
悟空劝不住羲灵,他自己心里有些惧怕庚辰,也想身边有位帮手。于是,他命人准备了些礼物,与羲灵一起驾云,慢悠悠飘向角山脚下。
路过塔楼时,悟空特地停下云步,到第九层看了看。九层塔楼门户紧闭,悟空叫了几声“庚汐姐姐,庚上仙在吗?”里面无人应答。
悟空微微用力推开了房门,只见里面茶桌上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显然,好久没人来住了。
从塔楼出来,悟空与羲灵纵云飞到角山正门前。
角山以前有结界,环布整个角山山麓。结界看起来像是蔼蔼雾气,沿着角山的山体向上,越来越淡,但是却愈高愈是坚韧。深藏在结界里的角山,比魔域还令人可怕。魔域是看不到的黑暗,而角山上常常洒满阳光,密布植被,却没有飞禽走兽。
从天廷肇立以来,还没有神仙鬼怪能够突破结界,进入角山。悟空看到显露的山门,心里直打鼓。此时阵阵薄雾,轻柔地飘过骨架做的山门,稍微浓重些的雾气,就像一段白纱,挂在突兀的骨骼上,晃荡几下后,又飘走了。
悟空道:“这雾气就是结界,往常十分浓重,山门不显露,今日这么淡薄,可能结界散去了。你稍等,待俺叩门。”
角山的山门,是由骨架制成的。透过骨架空旷的缝隙,可以饱览里面的葱秀的景色。
山门里的景色颇佳,却空无一人。即使明知道山门里没有看门人,悟空还是十分恭敬地,轻轻敲击着门框。硕大的骨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悟空叫道:“庚汐姐姐在吗?俺是悟空,特来拜见庚上仙。”
悟空一边敲门,一边说,他连说三遍,山门后依然没有出现庚汐。
悟空回头道:“不凑巧啊,看样子庚汐不在,她不在这里,那么庚上仙也不会在。咱们回齐天吧。”
“既来之则安之,悟空,越过山门,就进了天廷第一禁地角山。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俩进去看看?”
“算了算了,还是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如何对付九阴魔尊吧。”
“难道你不想看看山门这里的结界是不是完全消失?”
“俺看到了,结界没有了。走啦…”悟空很迟疑,他向里面张望了几眼,强自压住心头的好奇,转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