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辉魄宝,身负重伤,神疲力竭,哪里还敢惹斗姆元君。
他迅速换了一副脸庞,堆笑道:“元君你来的正好,黄侃假扮朱翼,说是你烧的蟠桃园,意在挑起天廷内讧。朕受了蒙蔽,才派人去捉你。现在真相大白,黄侃已经伏法,你不要在意啊。”
斗姆元君已经走到辉魄宝面前,她笑嘻嘻的,没有先理会辉魄宝。她手中画戟一挑,挑着黄侃的衣领,把歪倒在地上的黄侃,挑了起来,斜眼睥睨着东王公黄侃。
黄侃用仅存的左臂捂着胸口的大洞,圆睁双目,看着斗姆元君,并不说话。
斗姆元君啧啧了几声,讥讽道:“黄侃啊黄侃,让我怎么说你呀!我把藏桂借给你用,你都没有杀掉情敌,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凡人将没用的男人叫作三寸丁谷树皮,我看你还不如那凡夫俗子口里的谷树皮哩!”
辉魄宝听得里面有文章,就问道:“元君,你此话何意呀?”
斗姆元君哈哈大笑:“辉魄宝,黄侃说的,或者说是朱翼说的,都是真的。告诉你吧,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已经玩够了。现在我要你的狗命!”
斗姆元君俏脸一转,换成一张黑黢黢恶狠狠的猪脸,两只红眼睛,紧盯着辉魄宝。她轻轻一抖,抖落画戟尖上的黄侃,慢慢举起方天画戟。画戟的尖儿,闪耀着黑色的辉光,令辉魄宝的脚心里一阵阵发麻发软。
杨婉瑾大喊一声,一个虎跳,跳了过来,护在辉魄宝面前。她神情非常激动,嘴唇都在哆嗦:“元君姐姐,你告诉我,真的是你放火烧的蟠桃园?”
“不错,就是我烧的。婉瑾,你让开,辉魄宝的狗头,我拿定了。”
“不是真的,我不信。元君姐姐,你为何要烧蟠桃园呀,那园子是我的命啊,我俩几千年的姐妹情谊,你怎么下得去手?”
“婉瑾,我是被逼的。我的亲兄弟紫微落在魔族手里,我要拿辉魄宝的命来换紫微。你让开,辉魄宝你给我站住!”
杨婉瑾张开双臂拦住斗姆,喊道:“瑶姬护着你父皇快走!”
斗姆元君方天画戟一送,已然刺到杨婉瑾的胸口。她大喝道:“婉瑾,你快让开,不然我连你也杀!”
“只要你能放过辉魄宝,我愿意代他死!”杨婉瑾伸手捉住画戟,身子往画戟尖儿扑。
“母后,不要啊!”瑶姬撇开辉魄宝,急忙来拉杨婉瑾。
摔倒地上的黄侃,正在弥留之际,忽然睁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婉瑾,到了现在,你还要护着这个混蛋?”
杨婉瑾就在黄侃的旁边,她哭道:“阿宝他没有烧桃园,我们冤枉他了!”
黄侃命在须臾之间,听杨婉瑾如此说,他用残手撑着身躯,要硬撑着坐起来。杨婉瑾俯身扶着黄侃,帮他坐好。黄侃斜倚在杨婉瑾的身上,嘴角的血沫子不停地向外冒。
黄侃紧握杨婉瑾的手,艰难地道:“婉瑾,你说,他和我,你更爱谁?”
辉魄宝本来要逃走,听到黄侃问这句话,也停下来,回头看着杨婉瑾。
对于三界中,这件最大的三角情,不只是辉魄宝感兴趣,其他人也非常兴趣,甚至连瑶姬的耳朵也动了几下。人怕见面,神仙也怕对景生情。深陷情债的瑶姬,已经开始体会到母亲的艰难。因此,她更想听一听,在黄侃最后时刻时,母后会说喜欢父皇,还是会说喜欢黄侃。
杨婉瑾道:“阿侃,你安心养伤!问这些没用的作甚!”
“我快死了,婉瑾,临死前,我要听一句…真话!”
杨婉瑾道:“当初是我主动的,阿侃,你不要怨他。”
“那现在呢?我快死了,魔尊来了…他也活不成。我们两个快死的…就在你面前,你爱谁?”
杨婉瑾道:“阿侃,你不要逼我!”
“你讲啊——”
“阿侃,他虽然风流成性,我我还是喜欢…喜欢他多一些。”杨婉瑾说到后来,百感交集,心里有对黄侃的愧疚,更多的是释怀,是说出内心深处最真实想法后的轻松,甚至是惬意。
黄侃脸色变得惨白,他颤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
辉魄宝听到杨婉瑾的话,心情大爽,咳嗽了几声,笑道:“黄大哥,你可以瞑目了。明年你的忌日,朕去给你扫墓祭奠。”
黄侃羞怒交织,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再也支持不住,侧身摔倒在断臂之旁。他的身体一阵痉挛,随后头一歪,死了。
辉魄宝知道黄侃必死,便不再理会黄侃,转身要逃。
斗姆元君喝道:“辉魄宝休走,纳命来。”她挺画戟就要进招。杨婉瑾舍了黄侃,转身来拦阻斗姆元君。斗姆元君不愿意与杨婉瑾缠斗,便侧身夺路来攻辉魄宝。
就在此时,黄侃的断臂猛然从地上跃起来,将匕首藏桂狠狠地扔了出去。白光一道,准确命中辉魄宝的后心。辉魄宝哎呀一声,从云头跌落下来,摔到了玉台上。
瑶姬急忙抢过去,她急急叫道:“娘,爹爹他中剑了,你快来救他。”
瑶姬手握匕首把柄,想要拔出匕首来。
辉魄宝道:“先别拔,它刺中我的心尖,不能随便拔。”
杨婉瑾奔过来,抱着辉魄宝放声痛哭:“阿宝,你不能死啊。你经历过千万劫数,都安全度过了,这次不能就这么死了。”
瑶姬哭道:“娘,这把匕首我见过的。它是魔族的。在阴阳峤,它刺伤过我,我身上的戾气都是拜他所赐。娘,黄侃他是魔族奸细。”
辉魄宝捂着胸口,回头看黄侃,忍不住笑了:“呵呵,咳咳,黄兄你好手段,这次你赢了。怪不得,我的护体神功都抵不住它,原来它是魔尊的兵器。”
最后这一招,是黄侃拼紧了元神,才发出的致命一击。此刻黄侃元神耗尽,气若游丝,听到辉魄宝认输,惨然一笑,慢慢合上眼睛,一动不动了。这次黄侃彻底死了,如小磨盘般的大脸上血开始渗透出来。略带青绿的黑血,从黄侃的鼻子里、眼角边,耳门里流出来,流到玉台上。
瑶姬从胸口取出血玉髓,戴在辉魄宝的脖子上:“父皇,血玉髓能除去魔族的戾气。只要藏在匕首里的戾气除净,你就好了。”
果然,在血玉髓的帮助下,辉魄宝心底里的寒意渐渐消退,法力也开始恢复。辉魄宝要瑶姬把匕首拔出来。杨婉瑾帮忙护住辉魄宝的心脉,瑶姬用力向外拔匕首。
黄侃已死,藏桂失去主宰,被瑶姬轻轻松松拔了出来。
瑶姬手执藏桂,看了几眼。虽然时隔多年,瑶姬还是确认了匕首:没错,就是它,化成灰,我也认得。当年我就是被它刺伤的。它来了,那么他是不是也来了?
瑶姬刚想到这里,突然心口剧痛,手一颤,藏桂落地,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斗姆元君画戟一挑,藏桂随即飞起,落到她的手里。
瑶姬心疼得厉害,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地上。而杨婉瑾的心思还在辉魄宝身上,并没有发现瑶姬的变化。
斗姆元君笑道:“好一个痴情的杨婉瑾,你只贪念男女情爱,连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管了。”
听了斗姆元君的挖苦,杨婉瑾才发现瑶姬不对劲:“姬儿,你哪里不舒服?”
“娘,我心好痛!冷冰冰的痛啊!”
“元君姐姐,你救救瑶姬。”
斗姆元君哈哈大笑:“我救不了姬儿,她身上戾气复发,只有血玉髓能够救她。哈哈哈哈,婉瑾,这是上天给你出难题吆,血玉髓只有一枚,辉魄宝和瑶姬都中了魔族戾气,你看看要救谁吧!哈哈哈哈”
笑声朗朗中,斗姆元君手中的画戟上的钉环,哗啦啦啦,不停地作响,彷佛它们也变成了吃瓜群众,争着挤着想要看一场好戏。
一边是玉帝辉魄宝,另一边是女儿瑶姬,杨婉瑾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决断。犹豫一会儿,她低声对瑶姬道:“姬儿,你不要怨娘。你先忍耐一下,我这就把你送到孙悟空那里,他定然有办法救你。血玉髓留给你父皇用吧。”
杨婉瑾看见了黄作萼,她还在救治姐姐黄沧。杨婉瑾道:“作萼将军,孙大圣那里有九转仙丹,你何不带上黄沧元帅还有瑶姬,一起去求大圣救治救治?”
黄作萼忙活半天,都没有救醒姐姐黄沧,她正焦急万分,不知所措。杨婉瑾提醒她,她便要抱起姐姐回看台去。
斗姆元君笑道:“凡间有句俗话——虎毒不食子。杨婉瑾你号称西方白虎尊神,居然要先救情郎,不救女儿。早知今日孽情难了,你又何必当初举刀相向呢?哈哈哈哈哈哈…”
杨婉瑾恼羞成怒,骂道:“斗姆,我当你是姐姐,你却视我为寇仇。我与阿宝反目成仇,都是你害的。你等着,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杨婉瑾又对黄作萼道:“黄将军,大元帅就是被斗姆元君手中匕首所刺,你只顾悲伤,为何还不找她报仇雪恨?说不定,她身上有破解匕首里戾气的解药。”
与辉魄宝一样,杨婉瑾也是纵横仙界的枭雄。她深知斗姆元君的厉害,不敢轻易与她比斗,却挑拨黄作萼去寻仇。
黄作萼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杨婉瑾撩拨几句,她立时面露杀机。黄作萼轻轻放下黄沧,柔声道:“姐姐你稍等片刻,我这就替你报仇!”
黄作萼抽出腰间长剑,不由分说,抖了一个剑花,一招白云出岫,跳步直刺斗姆元君的咽喉。黄作萼拔剑、跳步、直刺,一气呵成、招式迅捷,竟然杀了斗姆元君一个措手不及。
斗姆元君的方天画戟是长兵器,而黄作萼的宝剑已经刺到身边,画戟在外面,想圈转回防,属于远水不解近渴。斗姆元君一着急,猪嘴一张,咬住黄作萼的长剑,一只手臂搭在剑身上。
斗姆元君猪脸转到侧面,用俏脸对着黄作萼,陪笑道:“作萼将军,令姐虽是伤在藏桂剑下,可是与我无关。我与你家夫君孙大圣私交甚好,你莫要中了别人的挑拨。”
黄作萼没有看到姐姐到底是被谁刺中的,斗姆元君这话一说透,她犹豫起来。黄作萼扭头问道:“杨娘娘,到底是谁伤的我姐姐?”
“那柄匕首是个灵物,除非是它主人,否则没有谁能指挥它。作萼将军,你想想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害了你姐姐?”此时的杨婉瑾一心想拉黄作萼下水,挑起她与斗姆的争斗,逼孙悟空出手,她自然不会说是黄侃下的毒手。
黄作萼喝问道:“斗姆,这匕首是你的吧?”
“嗯——算是吧,作萼你听我说…”斗姆元君还想解释两句,黄作萼哪里肯听。
她厉声骂道:“贱婢,匕首既然是你的,那就找你算账!拿命来!”手臂一振,抽回长剑,斜斜刺向斗姆元君的小腹。
斗姆元君没办法,一横方天画戟,向外架开长剑。画戟与长剑一碰,火星四射。黄作萼变招奇速,长剑沿着画戟的长杆,向上削砍,要卸掉斗姆的胳膊。斗姆元君急忙向后闪开。
突然一道寒光,直射黄作萼的天突穴。
原来斗姆元君握着藏桂的手一振,藏桂激射而出,趁着黄作萼全力削砍,防守薄弱的当口,要刺死她。
斗姆元君与黄作萼同时大叫一声——啊。
斗姆元君发现藏桂不受自己的控制,突然飞射直刺作萼的要害,惊得啊了一声;而黄作萼则是被疾飞而至的匕首,吓得大叫失声。
她吓得双眼一闭,急速向左侧扭头,竭力避开匕首。斗姆元君身手比心念动得还快,她手臂暴长,要抓住藏桂。她出于本能,担心藏桂这一刺,黄作萼就当场香消玉殒了。
啊啊啊——
黄作萼惨叫连声。她的右肩与锁骨的间隙被藏桂刺中,疼得她睁大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斗姆元君的手,正握着匕首。
事情就是这么巧,斗姆元君捉住了藏桂,而藏桂也刺入了黄作萼的身体里,恰在这时,黄作萼睁开眼睛,看到了斗姆元君握着匕首。藏桂又往里钻了一下,已经扎透了肩头,匕首尖儿从后背露出来。
斗姆元君怕匕首开始旋转,便发力拔了出来。
黄作萼又是哀叫一声,一条血线立即从肩头喷涌出来。斗姆元君要去帮忙止血,而黄作萼向后一跳。
斗姆元君道:“作萼,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匕首自己射出去的。”
匕首藏桂带有戾气,越是沾血,匕首的戾气发作越快。黄作萼头脑眩晕,小腿发软,踉跄两步后,一下子摔倒在瑶姬身旁。她想挣扎着保持坐姿,可是腰部也开始发软,身子斜躺在玉台上。她头刚刚碰到玉台的地面上,正对着黄侃的大圆脸。不知何故,黄作萼分明看到黄侃死灰般的大圆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虽然一闪而失,然而黑血不断涌流、还带着微笑的大脸盘,深深刻在黄作萼的脑海里。
斗姆元君手持匕首,走过去,想查看黄作萼的伤势。身后忽然有人道:“不必管她,先拿下辉魄宝。”
斗姆元君回头一看,来的正是自己的婢女亨娴。斗姆元君点头称是,转身要去捉拿辉魄宝。此时的辉魄宝身上的戾气也开始发作,浑身无力,由王灵官背着他,向外冲。
沙里虎还有杨婉瑾在后面保护着辉魄宝,向紫微垣的方向逃跑。斗姆元君与亨娴随后紧紧追赶。
辉魄宝道:“沙里虎,给许飞贾传令,把会场全部炸掉,让这些反贼悉数葬身火海。”
“大天尊,瑶姬公主还在玉台上。”
“混蛋,带上她,一起回紫微垣。”
王灵官稍稍迟疑一下,放慢了脚步。就是这一迟疑,斗姆元君越过他们,方天画戟一横,拦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