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贾提议起爆炸药,黄沧并不愿意。因为一旦点火,会场里的群仙将所剩无几。这些三界诸仙,哪一个不是一方神圣,他们有的曾经造福一方,有的悲天悯人。他们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烈火之下。
虽然许飞贾一个劲催促,黄沧依旧心中踌躇,沉吟良久,不愿意多造杀孽。
她迟疑道:“如来、燃灯他们还没有出手,如果他们出手,大天尊就有救了。”
许飞贾急了,他叫道:“黄元帅,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释迦摩尼那匹老秃驴,他表面上遵奉大天尊,实际上他另有打算。他始终惦记着如何让他的佛法成为三界第一教法。只要是玉帝支持他,他就拥护玉帝,而不论这个玉帝是不是辉魄宝。这样的老狐狸,你期望他会出手救大天尊吗?”
黄沧道:“释迦摩尼不是那样的,他大慈大悲、言出法随。他既然说尊王攘夷,他必定做得到。”
许飞贾一跺脚,恨道:“事情紧急,再像你这样犹犹豫豫,一切都晚了。”
黄沧道:“我这就冲进法阵去救大天尊,若我不幸失手,陷在阵里…许国舅你,那时你自己决定是否点火吧。”
聊天之时,黄沧一直留意法阵的运行。此时,死门恰好转到身后,黄沧一矮身,化成一道金光,嗖的一声,竟然突破结界,冲到法阵里面去了。
许飞贾仰天长叹:“妇人就是妇人,哪怕她贵为大元帅,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犹豫不决!”
许飞贾回到御林军队伍中,派出心腹将士,将此处的境况,分别报给天津渡的许飞祥和紫微垣的许飞琼。做完这一切后,他秘传将令,要千里眼和顺风耳做好准备,随时要起爆炸药。
黄沧化身一道金光冲入法阵后,也是满目漆黑,不见道路。黄沧的法力不及弥勒佛,但她自幼在昴星云里长大,又担任过昴宿的星主,有一套夜视的办法。
黄沧念了几遍法咒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天罡伏魔阵的第二层,主要是以昏暗取胜。这里遍布机关,处处有埋伏,但是如果能看清黑暗,那么这些机关埋伏,就能轻易避开。
弥勒佛以荧光照亮,来躲避埋伏,而黄沧不需要照亮,走这暗黑法阵,比走在昴星云里还要畅通。
不过黄沧也多了一个心眼,她还是假装分不清道路,沿路上摸索着,缓慢前进。每到有机关、有埋伏处,就小心翼翼地避开。在外人看来,好像她每次都要葬身机关了,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完美避开。
等普化天尊发现端倪,想要调动法阵,困住黄沧时,她已经来到了法阵的最里层。
在伏魔阵的中心,是激荡不休的阴阳二气。辉魄宝被困在里面,地上还躺着东王公黄侃。原本黄侃被辉魄宝丢进火堆,昏死过去。这时那堆火早已熄灭,黄侃伏在火堆里。他浑身漆黑,长冠、头发、眉毛,还有长胡须,都烧光了。光光的圆脑袋,被火炙烤的通红,就像一颗硕大的圆球。
黄侃的腰间微微有些起伏,好像还没有断气,还在挣命。一代真仙,东王公黄侃,落了这么个下场。黄沧心下惨然,慕然腾起一阵伤感。不过她顾不上去管黄侃,低头四处找寻辉魄宝。
伏魔阵的中心,与外面的无尽黑暗不同,里面光线充足,有一种阳光明媚的意味!如果不是奄奄一息的黄侃,提示着这里曾经有一场生死大战,那么进来的人,会觉着这里的风光极好。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溪流潺潺,山峦叠嶂。黄沧没想到,这里忽然出现的美景,就像三月里的昴头岭。她回想起阳春三月时,她们七姐妹,鲜衣怒马,在昴头岭打猎的美好时光。
黄沧想起了小妹黄作萼,想起了涂山攸。由她们想起了,文命转世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黄沧猛然惊醒,哎呀,对啊,孙大圣也进来了。怎的一路上没有碰上他?我是在法阵里,这里的春光大好,恐怕只是幻象。不要睁眼去看,小心中招。
黄沧临敌经验丰富,她觉察有异,立即紧闭双眼,不敢乱动。平息心神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立着俏丽地女子,正笑嘻嘻瞧着自己。
“姐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作萼呀?”
“妹妹,你快走,这里太危险。”
黄作萼抓着黄沧的手,笑道:“这里风景这么好,正好去踏青打猎呀!”
黄沧感觉到作萼的手很冰冷,就道:“你的手很冰啊,以前你的手总是暖和的。怎么回事?是没有吃饱吗?昨天给你们的粮食,足够吃一段时间的了。你不舒服吗?”
黄沧伸手去摸作萼的额头,作萼就势依偎在黄沧的怀里。她身上也很冰冷,冰得黄沧一激灵。这时黄沧才发现怀里是一段银丝,不是妹子黄作萼。银丝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来回缠绕,将黄沧困住。这银丝很像蛛网,也像人的须眉。它一旦缠在身体上,就向肉里勒进去。不停地勒,勒得黄沧都呼吸困难了。
陷入绝境的黄沧,终于清醒了。此时她也看到辉魄宝就在她的身侧,被关在银丝网里。那些银丝网,与缠绕自己的银丝非常像,但透明度更高一些。如果不是角度合适,根本发现不了。
黄沧大叫:“大天尊,我终于找到你了。”
辉魄宝苦笑道:“大帅,你何须跑进来送死呀!你在外面率兵捉了李伯阳等,逼他们放了朕,岂不是更好?这下完了,连你都被困住,外面还有谁能抵挡李伯阳,还有谁能救朕?”
“大天尊勿忧,我这就烧断银丝网,救你出去。”黄沧樱桃小口一张,一股红色的火焰,喷出来,直喷向困住辉魄宝的银丝网。烈焰蒸腾,烧得银丝网噼里啪啦的响,银丝网不停地颤抖起来,还发出了微弱的嘤嘤哭声。
烈焰焚烧了一段时间,黄沧收了火焰,而那银丝网丝毫无损。
辉魄宝道:“没用的,朕烧了半天了,一点也没损坏!”
黄沧又低头吐火焚烧自己身上的银丝。她烧辉魄宝的银丝网没有用全力,生怕火候掌握不好,烧坏了辉魄宝。这次烧她身上的银丝,她没了顾忌,全力施为,火焰更猛。银丝被烧得变细了,彷佛很快就要融化,可惜始终还差那么一线。
辉魄宝道:“大帅,朕看这银丝是八卦炉里炼过的。除非是八卦炉里的三味真火,否则很难炼化。朕真是后悔,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伯阳这只老狐狸会临阵反水。还有释迦摩尼,他是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呀!”
黄沧对释迦摩尼有好感:“大天尊,释迦摩尼正在与老君斗法,弥勒佛为救你,冲进阵里,可惜被困了。”
辉魄宝怒道:“他是借力打力,这种手腕朕见识的多了去!哼,这些秃驴、牛鼻子老道,都不是好东西。可惜,现在消息已经传不出去了,要不然,朕定要下令点火,炸死这一大帮子反贼。”
黄沧道:“许飞贾刚才找过我,他要我下令起爆,我没有同意!”
“小贾,找过你?你为什么不下令起爆?”
“大天尊,一旦起爆,与会的三界诸仙会死伤殆尽的。”
“这些鸟神仙,不是意图谋反,就是心怀怨怼;不是左右摇摆,就是首鼠两端。他们全都死不足惜。”
黄沧摇头道:“大天尊,胡乱点火起爆,会伤及无辜的。”
“什么伤及无辜,朕看你是怕连猴子那帮也炸死吧?放心,你妹妹她没有来。炸死了孙猴子,以后朕另给黄作萼找门好亲事!”
黄沧面色苍白,心里无限委屈。她心道:这还是当年那位心怀仁义的大天尊吗?会场一旦点爆,不仅会场里会有死伤,会场外可是天市垣的闹市区呀。他们是三界里最辛苦谋生的底层神仙,他们不该死。
辉魄宝还沉浸在懊悔里,叹道:“朕一念之仁,害了自己也害了爱卿你呀。早上,进场完毕时,朕就应该下令起爆。唉,要是那样的话,这些反贼早就魂飞魄散了。”
辉魄宝向四处看看,摇头道:“你看看,四下里一片宁静,连外面的一点消息也听不到,更看不到!朕就想下令点火,也做不到啦!哈哈哈哈哈,悠悠苍天,难道你真的要绝朕吗?”
辉魄宝仰天狂笑,涕泪横流,显然,他悲伤至极!
黄沧不忍看辉魄宝伤心,就安慰道:“大天尊,微臣与许国舅约好,若我入法阵,不能救出大天尊,那么许国舅就点火炸掉会场。”
“哈哈哈,好啊,这算是朕听到的好消息了。李伯阳的天罡伏魔阵再坚固,也顶不住邪火大爆炸的攻击。到时候,法阵一破咱们就脱身了。小贾啊,小贾,你怎么还不点火?”
绝境中看到希望的辉魄宝,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探出法阵之外,大喊点火。
世界上的人事总是这样,辉魄宝也不例外。当他万念俱灰时,陷入绝境的心境一片昏寂,自怨自艾;一旦一点点希望照进心灵,他那即将垮掉的身心,立刻就充满了活力。
辉魄宝接连使用千里传音的功夫,希望呼叫到许飞贾,让他炸死李伯阳、卞庄等神仙。可是法阵一旦运转起来,内外隔绝,消息闭塞。他联系了多次,始终无果。
法阵外的许飞贾,比辉魄宝还要着急。他眼见黄沧进阵后,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他派出去联系姐姐许飞琼和弟弟许飞祥的信使,也没有回信。会场里的形势大变。道门的子弟,开始为中毒的诸仙,分发解药。他们配置的解药很厉害,大有药到病除的妙用。解读后的诸仙,开始纷纷倒戈,高喊:“废黜辉魄宝,另立新玉帝。”
道门渐渐占了上风,释迦摩尼的弟子们,也逐渐松懈下来。须菩提仍在挥动如意金箍棒,可是频率明显降下来。原先他疯魔似地狂砸,现在他就像慵懒的小媳妇,为了敷衍婆婆,拿着捣衣棍,半天才捶打一下泡在水里的湿衣服。力道也非常弱,彷佛怕一用力,衣服就被捶烂了。
如来早就回到看台上,跟羲灵有说有笑起来。什么佛道大战,什么尊王兴教,都不如及时行乐好。
这一切,许飞贾看在眼里,急上心头。他纵起云头,率一队御林军,来到如来面前。
许飞贾微微行礼道:“如来尊者,大天尊失陷法阵,汝何不快去救驾?”
如来笑道:“许国舅,不是贫僧不去救,而是救不了。你看,连贫僧的接班人弥勒佛都被困住了,贫僧比你还着急呀。”
许飞贾怒道:“着急?着急你还笑得这么灿烂。”
“贫僧生就一副笑脸,许国舅莫要误会!”
许飞贾定了定心神,心道:除了眼前这帮子秃驴,会场里再无可以与李伯阳抗衡的神仙了。唉,请将不如激将,与其软语相求,不如恶语相激。哼,就是请不动你,爷爷我也骂你们一通,且出出气。
许飞贾打定主意,陪着笑,大声道:“求如来佛祖,大发慈悲,亲自下场,让李伯阳、卞庄等宵小之辈知道些厉害!也让三界诸仙,晓得道外有道,天外有天。别让无知鼠辈,小瞧了佛门,认为你们佛门不过欺世盗名之辈,连给李伯阳擦屁股、提尿壶都不配。”
如来目空四海,自诩天下第一真神。许飞贾如此谩骂,就像百步穿杨的羽箭,一下子射中如来心底最傲娇的地方。
如来闻言,脸色大变。他收了笑容,正色道:“说得好。许国舅,贫僧此来天廷,就是要让诸仙们明白,道外有道,天外有天的。贫僧这就亲自探一探法阵,救出大天尊,顺便灭了李伯阳和卞庄。”
如来霍然站起来,闪掉宽大的僧袍,露出短打衣服,就要攻打天罡伏魔法阵。
许飞贾的劝说奏效,乐得连脚趾丫儿都舒坦起来。他作了一个请登场的手势,低头弯腰恭迎如来下场比试。
如来道:“燃灯古佛,我观天罡伏魔阵有两极,所谓乾坤定位也。这两极需要两位高手同时攻取。若只攻取一点,必然被法阵所困。孙悟空、弥勒佛,还有大天尊都是着了这个机关。古佛,咱们久坐枯焦,不如下场活动活动手脚。”
燃灯古佛一笑:“释迦佛祖,你看得不错。你我联手,可以破了这个法阵。只要有利于弘扬我教威名的事,贫僧都愿意去做。”
燃灯古佛心中光明一片,话也说的透彻。当初,他身为佛祖,普渡许多众生。他亲自渡化三界生灵成佛的,犹如恒河之沙。
在芸芸众佛中,释迦摩尼是其中的翘楚。燃灯古佛为光大佛教计,就传了教主尊位给释迦摩尼。果然,释迦摩尼不负燃灯的厚望,把一个诞生在西昆仑的婆罗门小派,搞成了三界中不可忽视的大教。
燃灯古佛退位不退心,始终帮扶释迦摩尼,志在弘扬佛法,渡化众生。在尊王兴教方面,他完全赞同释迦摩尼的策略。因此,如来相邀,他便欣然同意。燃灯古佛一撩袈裟,便要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