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沧转念一想:听玉帝的口气,报告借粮的并不是许飞祥,那又会是谁呢?千里眼?顺风耳?管他呢,粮食,借便借了。我问心无愧,谁愿意说,随他说去。
黄沧虽然如此想,还是忍不住偷眼看了看玉帝辉魄宝。
辉魄宝的眼神,又射向悟空和他身旁的女仙。
而与辉魄宝一样,斗姆元君的兴趣,也落在悟空身旁的漂亮女仙身上。
她笑着问杨婉瑾:“婉瑾妹子,前些年,我听闻你曾经去花果山水帘洞,专门见过你的好女婿孙悟空。可有此事?”
“姐姐,确有此事。也就是那一次,我将凤羽白云裳给了瑶姬,算是认可了悟空和瑶姬的情意。”
“原来如此。孙悟空神勇无敌,瑶姬和你都是有慧眼的。那么,你看悟空身旁的女仙可是庚辰?”
“姐姐,我没见过庚辰。不过,我看她体格风骚,神色倨傲,睥睨众仙。她应当就是庚辰。”
斗姆元君点头道:“这庚辰谈笑自若,傲视三界上仙,的确不简单呀。”
亨娴道:“元君娘娘,她不是庚辰,她是庚辰的侍女庚汐。”
“她只是侍女?那庚辰应该是何等卓异人物,真是令人急于相见呀。亨娴,你是如何知道的?”
“娘娘,你忘了,我见过庚辰的。”
斗姆元君手掩嘴唇,咯咯笑道:“哎呀我真是忘了。对对对,你去过花果山,自然见过庚辰。等此间事了,我们去会一会庚辰。”
黄侃忽道:“元君,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黄侃,你放心。我说话算话,绝不会忘记,更不会食言而肥。咱们今天不就专为此事而来的吗,我怎会忘记。”
杨婉瑾奇道:“姐姐,你答应阿侃什么事,连我也瞒着,搞得神神秘秘地的。”
黄侃笑道:“当然是好事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会场中央的大韶雅乐演完了,黄沧的声音传了过来:“各位上仙,三曲雅乐奏完,咱们正式进入议题。请诸仙恭听玄天高上帝大天尊宝训。”
玉帝从龙座上站起来,绕过条案,站到黄沧前面,来到玉台边,长身玉立,手扶阑干。会场里的御林军的山呼声,立刻响起来,震动的天南海的潮水都迅猛了许多。
玉帝很享受这种万众欢呼的场面,他微微抬手,向场内的四方神圣致意。随后,辉魄宝两手虚按,示意大家噤声。
很快会场内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聚拢在玉台顶端辉魄宝的身上。
辉魄宝的声音沉郁浑厚:“各位上仙,各位道友,各位臣工,朕自登基以来,三界安顺,神魔仙鬼各就其位。这些都赖诸位的忠心辅佐,还有朕的高瞻远瞩和审时度势。”
辉魄宝话锋一转:“朕醉心政务,难免疏慰中宫,久而久之,杨氏婉瑾衔恨怀幽。东王公黄侃,趁虚而入,鼓动婉瑾起兵谋反。当此大劫方兴之时,朕心怀宽仁,不忍她应劫丧命,故召开今日之和议大会,将这段姻缘当众了断。”
辉魄宝一挥手,重新归坐。
黄沧叫道:“请和议大使北俱芦洲勾陈峰斗姆元君上台。”
斗姆元君答应一声,起身离座,下了看台,来到玉台之下。六层高台,五层台阶,每层的台阶有七十二级,合计共有三百六十级台阶。
斗姆元君拾级而上,缓缓登台。她不慌不忙爬楼梯,把孙悟空看得十分焦躁。他挠着腮帮子,撅着嘴儿,恨不得一口仙气吹过去,把斗姆元君送上高台。
斗姆元君终于登顶,来到辉魄宝面前,倒身下拜。
辉魄宝伸手虚扶,笑道:“这次和议大会,还有赖元君多多出力,三教元君的封诰,朕可是准备好了。”
“臣定不负圣眷隆恩。”
辉魄宝拉着斗姆元君的手,神态极是亲热。
黄沧又喊道:“有请和议大使,东胜神州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登台。”
“俺老孙来也!”
孙悟空可不像斗姆元君那样,端着身价,慢吞吞地。他微微一晃腰,就从自己的莲花座上,跳到了辉魄宝的身旁。
辉魄宝见悟空身形矫健,动作疾如闪电,心里暗暗吃惊。他心道:这安天神香的效力怎么还没有发作,臭猴子法力丝毫不见减损。不应该啊,朕看斗姆元君身重腿慢,似有中毒迹象,为何猴子没有中了安息神香的毒呢?可能他的法力太高,还需要多吸一会儿,才能起效。
辉魄宝心里盘算,脸上却笑得灿烂。
他起身笑道:“孙兄,来的好啊,快快请坐。斗姆元君,你也快坐嘛。”
悟空与斗姆元君,分别坐在辉魄宝的两侧。
黄沧道:“各位上仙,斗姆元君是杨婉瑾杨娘娘一方的和议大使,而孙大圣是天廷的和议大使。经过两位大使的协商,达成了和议的草案。下面有请西昆仑山主西王母杨婉瑾,方丈山东王公黄侃,登台。”
杨婉瑾与黄侃起身登台。黄侃垂手从亨娴身旁走过时,亨娴往黄侃百宝囊里塞了一样东西。她以长裙作遮挡,除了她,谁也没看到这个小动作。
黄侃与杨婉瑾俩位,也是一步一步从玉台基座开始,慢慢爬上玉台的最顶端。辉魄宝笑道:“黄兄,金锁关外一别,今日重复,你的风采更胜往昔呀。”
黄侃知道辉魄宝嘲笑自己被他捉住之事。他的大圆脸,露出愤恨地表情,一声没吭。
辉魄宝又向杨婉瑾道:“婉瑾,今日三界里有名望上仙都来了。上一次,三界诸仙来的这么齐整,还是你我大婚之日啊。万余年的光阴过去了,而你凤冠霞帔,步入灵霄殿的情景,彷佛就在眼前。”
辉魄宝说得动情,他走过来想要拉住杨婉瑾。西王母杨婉瑾一挥衣袖,冷冷道:“时过境迁,你还提那些事情作甚!”
辉魄宝道:“婉瑾,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孩儿,你难道就一点留恋都没有么?婉瑾,你回来吧,朕离不开你的。”
杨婉瑾一阵冷笑:“辉魄宝,你别惺惺作态了。魔族围困西昆仑,瑶姬求救南天门,而你呢?龟缩天廷,连一个救兵也不派。那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夫妻情分啊!”
辉魄宝苦笑道:“婉瑾,你深谙兵法,难道就不明白魔族的围点打援之计吗?魔尊最恨朕,只要朕不出天廷,你们都会安全。事实也是如此。”
杨婉瑾呸了一声:“辉魄宝,你我共枕了许多年,你是什么品行,我最了解了。假若魔尊现在来了,你定然会把我和孩子丢下先跑的。你说是不是?”
辉魄宝面对杨婉瑾的斥责,哈哈一笑:“魔尊的目标是朕。若是他真来了,朕先跑,引开他,有什么错!”
“多说无益,你拿出协议来,赶紧签了,让大家做个见证。从此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辉魄宝似乎万分留恋,似乎又是万分惋惜:“好吧,婉瑾,看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朕再提醒你一句。协议一签,从此你我形同陌路。你再斟酌一下,莫要后悔。”
“我杨婉瑾,从不后悔!”
辉魄宝回了本座,请黄侃和杨婉瑾坐到对面去。
于是辉魄宝坐在条案的正北宝座上,他的对面就是黄侃和杨婉瑾。而条案的两端是孙悟空与斗姆元君。
辉魄宝示意黄沧可以开始了。黄沧命人准备好了三份协议,分别摆在辉魄宝、杨回和黄侃的面前。
黄沧道:“杨娘娘、东王公,经过你我双方协商,达成三点协议:第一双方停战,和平分离;第二救活桃树;第三惩治焚毁桃树的元凶。今日,在诸位的见证下,双方签字画押。这三份协议,你俩看看,若无异议,咱们就签字吧。”
杨婉瑾和黄侃打开协议,低头一看,就傻眼了。原来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只有双方停战,辉魄宝和杨婉瑾和平分手的内容,对于救活桃树,和惩治凶手,这协议上只字未提。
杨婉瑾道:“黄元帅,这协议你是不是拿错了?为何只有分手协议,没有其他内容?”
黄沧没读过协议的内容,她凑过去一看,果然仅有分手条款,没有其他内容。黄沧困惑道:“我事先不知道正式文本的内容呀,难道还有其他两款的单独协议吗?”
辉魄宝笑道:“是朕的主意。协议只能签分手协议,至于救活桃树,惩办凶手,不需要签署协议,今天,咱们在现场就可以干完。”
斗姆元君道:“不知大天尊如何惩办凶手,救活桃树?”
辉魄宝朗声道:“元君、孙大圣,各位上仙,为救桃园里的蟠桃树,朕将地水之精,送给了杨婉瑾。后来由黄侃负责用地水之精,施法救活蟠桃树。结果嘛,大家都知道了。不但没能救活枯焦的桃树,连仅剩的那些桃树也都干枯了。”
辉魄宝一指黄侃,大骂:“贼黄侃,就是你害的蟠桃园没有一点生机,你就是最大的凶手。”
辉魄宝突然指认黄侃为凶手,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杨婉瑾道:“众所周知,是你派朱翼放火烧的蟠桃园。朱翼是凶手,你是幕后主使。”
辉魄宝道:“朱翼呢?你们把他带来了吗?没有吧!婉瑾,你醒醒吧,定然是黄侃派人假扮朱翼,放火烧了桃园。只不过那次,你们全力灭火,桃园没有尽毁。后来,黄侃借机将桃园全部毁掉。”
“分明是你给的地水之精是假的,此刻还要诬赖阿侃。”
辉魄宝笑道:“婉瑾,你是被黄侃迷晕了吧。让朕来告诉你真相。”
辉魄宝高声道:“诸位,你们都是上仙,当明白事理。黄侃号称东皇太一,他最擅长的就是调弄花花草草。婉瑾,如果朕给你的地水之精是假的,以黄侃的法力,绝对能认出来。你们大家都好好想一想,黄侃他为什么不当场指认地水之精是假的,而是借机单独去救治蟠桃树?”
辉魄宝一句话,就像捏住了长蛇的七寸。
杨婉瑾闻言色变。她心中一动:对啊,按理说,阿侃应该能够辨识出来地水之精的。观世音那里的地水之精最多,而她观世音与阿侃还不清不楚的。记得阿侃经常从观世音那里借地水,培养树木。哎呀,为何我以前没有想到?不不,不能胡思乱想,阿侃没有理由毁掉桃园的。
辉魄宝目光机敏,看到杨婉瑾的目光不像方才那样坚定了。辉魄宝强压住胜利的笑容,向杨婉瑾眨了眨眼睛。
辉魄宝一出手,即见成效。他神彩飞扬,怀着必胜的信心,走到玉台前,对着众仙道:“黄侃只想挑起朕与婉瑾的仇恨。他成功了。可是他的成功,将导致你们大家渡劫失败。因为他毁了蟠桃园,毁了大伙儿延生续命的灵丹妙药。诸位,你们说,应该如何处置黄侃?”
“杀掉黄侃,为蟠桃报仇,为诸仙雪恨。”
场内的御林军首先喊了出来,很快,有许多上仙也跟着一起喊“杀黄侃,杀黄侃。”
原本的和谈大会,会风突变,变成了对黄侃的声讨大会。
这个转变太快,令台上的孙大圣、斗姆元君等猝不及防。
此时的黄侃,一改往日仁柔的模样,突然纵声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压过了全场的呼声。很快,整个会场上,回响的都是他的狂笑。
黄侃笑出了眼泪,笑得辉魄宝直发愣。
黄侃厉声喝道:“辉魄宝,你休得血口喷人。我东王公黄侃,只会封山育林,绝不会干焚烧桃园的恶事。今日,咱们争纠这些没用。辉魄宝,你的法力远胜于我,但是今日我要跟你决战。”
辉魄宝从鼻孔里哼出两团冷气:“哼哼,凭你也配?你是焚毁桃园的恶贼,今日自投罗网,朕岂能再容你撒野?来呀,将焚毁桃园,断诸仙生路的黄侃拿下!”
玉台下的许飞贾答应一声,带着御林军,就要冲上来拿人。
黄侃道:“元君,孙贤弟,你俩是和议大使,何不出来主持公道?”
斗姆元君先开了腔:“大天尊,且慢!天道所重者,理也。纵然黄侃有焚毁桃园的可能,但也不能今日捉拿他。今日大天尊举办的是和谈大会,不是撑开天罗地网。”
辉魄宝看看元君,问道:“依你的意思,朕当如何处理这个嫌犯?”
“大天尊,和谈时,双方地位平等,至于救治桃园,惩处凶犯,都可等到协议签署之后再慢慢商谈。”
斗姆元君的话,等于赞成辉魄宝提供的新协议。辉魄宝见自己先声夺人,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心里十分得意。他摆了摆手,让许飞贾等退了下去。
辉魄宝道:“婉瑾,天廷的大门始终向你敞开着。朕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是选择朕,还是他!”
杨婉瑾心里有一万匹羊驼来回蹿跳。其中五千匹都顶着辉魄宝的金王冠,另外五千匹戴着东王公的绿头巾。此刻,她神昏灵昧,不知道如何决断。
杨婉瑾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被瞬息万变的形势,彻底迷惑了。
黄侃叫道:“辉魄宝,你不要逼迫婉瑾。我们三个的恩怨,在场的诸仙都清楚。”
黄侃面向会场,朗声道:“各位上仙,这次天廷浩劫,都是源自我与辉魄宝的私人恩怨。今日我要了结这段恩怨。辉魄宝,你敢和我决斗吗?你不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吗?今日你若不敢,还有什么脸面统帅三界生灵?”
黄侃敢公开叫板,要单挑辉魄宝,这令辉魄宝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