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嬉皮笑脸,语音轻浮:“羲灵姐姐,咱们说定了,呃——晚间亥时我来找你喝那个摸摸欢欢酒。”
涂山攸被悟空又醉又色的样子,臊得脸上发烧,急忙催促他快走。
羲灵笑道:“大圣还得主持明日的和议大会,今晚应当早些就寝,那酒不如留到大会之后再喝。”
悟空道:“那那,那我明白了,呃,你是要陪着师兄啊。好好,你给咱弄两坛那个什么酒来着,对,摸摸爽酒,俺,呃呃,回去找瑶姬喝。”
摸摸爽酒?众仙听了一阵哄笑。悟空笑得最响,涂山攸羞臊囧极,恨不能用衣袖把悟空得嘴巴堵上,或者把自己的脸蒙上。
羲灵忙命羲羽取了两坛来,交给大圣的侍从,然后笑道:“大圣,这酒不比寻常,要少喝才见功力。喝多了,反而不济事。”
“明白,这就是酒能助兴,酒能误事的道理。那是普通神仙,俺老孙是多多益善。不信你们看,我还能喝干几坛子。”
悟空大吹大擂,酒意上涌,脚步踉跄起来。
涂山攸不敢耽误,告辞一声,半扶半架着孙悟空,不走来时路,直接纵上云头,辨准齐天方向,急急赶去。
众仙散去,如来和羲灵还在屋门前站着。如来望着他们离去的云彩,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羲灵问道:“猴子撒酒疯,惹师兄发笑么?”
如来摇头:“贫僧不是笑猴子,而是笑自己眼拙啊。”
“师兄能一眼看出猴子形神不合,这法力神妙无上,怎么还自谦眼拙?”
“师妹,你听到后来猴子说的话了吗?”
“我听到他叫黄作萼为涂山娘子,哎呀,幸亏师兄提醒,涂山娘子,我还以为是黄作萼的闺字秘称。‘涂山’,那是涂山氏啊,黄作萼真的与涂山狐族有关系。怪不得,我在她身上闻到了久违了的味道。”
“原来你还在纠结她的来历。贫僧早就看出来了,她就是狐族一脉。师妹,日后论起来,恐怕你们还有亲缘。”
羲灵笑道:“狐族两支,一是涂山,另一支羲氏。涂山在地,羲氏在天。虽然两姓同源,走动太过疏懒,恐怕很难认起亲缘。”
“师妹,你没听到猴子说‘我不是文命’?”
“听到了呀,怎么了,师兄认识文命?我猜文命是黄作萼的前男友,猴子是继任,所以醉酒后,会提起他来。对于女友的前任,男的总是很难忘怀。”
羲灵越想越有道理,又补充道:“应该是她还叫涂山娘子时,认识的男友。后来,改姓黄作萼,遇到猴子,就跟了他。”
羲灵反问道:“对了,我记起来了,黄作萼夜入齐天,后来就留在猴子身边,这件事在天廷传为笑谈。师兄,为什么关心她呀?”
“进屋再谈。”如来迈步进了房间,羲灵跟了进去,随手掩上房门,插上了门栓。
屋里没有徒弟们,也没有羲羽她们,如来松弛下来,疲惫地斜靠着椅背坐下。羲灵乖巧地转到如来的背后,帮他捏起了肩膀。
如来道:“跟这个齐天大圣孙悟空聊天,太耗费精力了。我这腰酸背疼腿抽筋的,眼睛用力过度,还疼起来了。”
“我看出来了,先给你捏捏肩膀,然后上榻,我给你按按腰背。”
“师妹,你想起了猴子提起的那个文命,到底是何方神圣了吗?”
“文命?我实在想不起来,三界上仙还有这号人物。”
“那庚辰呢?”
“我没见过呀。传说她曾经帮助神禹治过水,是应龙。不过,传说不可尽信。传说里庚辰是奇丑无比的壮汉,而花果山那位庚辰,我听他们说的哈,是一位二八芳华的绝色丽人。”
“你既然知道传说中的应龙庚辰,怎么会不知道文命是谁?哎呀,这个力道好酸,好爽…”
羲灵捏起如来肩井穴处的肉筋,五指来回揉捏,爽得如来叫了起来。
羲灵笑道:“师兄,你别这样叫。这叫声太销魂,迷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快些个,别卖关子了,赶紧揭晓谜底。”
如来道:“嗯,嗯,还是这里,再稍微加些力道。爽啊——三界之中,无论仙魔鬼怪,只要混出了些名声,他的本名就容易被大家忘掉,而只记住他的尊号。比如我的小徒观世音,除了我还有谁记得她的本名阿婆萝…”
“咱俩唠嗑,你能不能别——提别的女人,说重点,文命是谁?”
如来呵呵一笑:“师妹别恼,这就讲到了。阿婆萝水淹…”
“怎么又说她了,释郎,你就不能正经些,不要再吊我的胃口了。”羲灵听如来又说起观世音,忍不住打了如来的后脖颈一下,娇嗔了一句。
“灵妹,我是从阿婆萝水淹花果山,开始慢慢推理出来的,今天终于得到了验证。盐从何处咸,醋因何而酸,我需要告诉你整个的推理过程。”
“拉倒吧,你是当教主当习惯了,把家里也当讲堂。你要是从‘如是我闻’讲起,三天三夜也讲不到重点。我只想知道答案,谁管你怎么推导出来的。”
如来哈哈大笑:“灵妹,你还是学艺那时的样子,那么可爱率真,那样直奔主题。”
“嘻嘻,还是释郎嘴甜。那文命是个什么鬼?”
“你知道神禹吗?”
“神禹,大禹王,就是那个治水郎?”
“聪明,你知道神禹的名姓吗?”
“当然姓禹了,嗤,这跟文命又什么关系?嗯?难道猴子说的文命就是大禹,禹文命?难听死了,还不如叫阿猫阿狗,小黄小黑,好听又好记,哈哈哈哈…”
如来被逗笑了:“灵妹,你说的也对也不对。不错,这个文命就是大禹。文命是他的名字,他不姓禹,姓姒,姒文命,字高密。”
羲灵嘻嘻笑着:“释郎,你少糊弄我。不姓禹,名字里又没有禹,为何大家都叫他神禹、大禹王?”
如来往榻上一趴,缓缓说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我得趴在床上慢慢讲。哎呀,我的老腰,要疼杀我了。”
羲灵乖巧地给他按摩腰背:“我帮你揉揉。快讲吧,讲完了好干正事。”
如来道:“传说,禹是一种长虫,长在应龙的头发里,平时就是小蛇的模样。只有应龙才生禹这种虫子。文命在应龙庚辰帮助下,治好了天下四大部洲的大洪水。三界生灵共同感恩,为文命上尊号。”
如来反背手肘,指着腰眼下边两寸处:“这里这里,哎呀,听说天廷四季如春,为何贫僧感觉这两天阴冷潮湿,好像到处阴风阵阵,害得我,风湿疼好像要犯了。这两处疼的很。”
“没事,我手到病除。对啊,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这两天真的不正常。我从来没见过天廷会有这种鬼天气。明明大太阳当头,却感觉很阴冷。”
“灵妹,我讲到哪里了?从花果山回来,我就患了健忘症。”
“你讲到三界生灵给文命上尊号,到底给他上了什么尊号呀?”
如来笑了:“弄权的,最喜欢给自己上个尊号。辉魄宝的尊号,你能记住吗?”
“辉魄宝的尊号就是玉帝。我知道的。”
“哈哈哈哈,不全对。他的尊号长着呢,比庚辰头上的禹虫还长。他的尊号是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长长的尊号,如来一口气说完,哈哈笑道:“太长了,说得我口干舌燥,快来坛魔仙合欢酒,润润喉。”
“你有金刚如意真仙体,用不着魔仙合欢酒。那酒是给客人们用的。哎,那辉魄宝为啥要那么多尊号?”
如来道:“尊号多,显得气派十足。你别打岔,再打岔我就忘了说到哪里了!”
如来想了想,继续说道:“大家给文命拟定的尊号,他都不满意。他最后定了两个字,就是‘神禹’。阴阳不测为之神,应龙生在天地之前,而天地与阴阳并生,所以应龙有阴阳不测之法力。禹字的寓意,就更清楚了。所以两个字都是为了纪念庚辰。”
羲灵道:“他们两个那时候没在一起吗?”
“据说应龙庚辰是丑八怪,还是男的,你说他们能在一起吗?不过,文命这份不忘旧情,以神禹为尊号的情怀倒是很可敬。哈哈,不忘旧情,这点和我有一比。”
羲灵嗤嗤笑道:“易言同气相求,同声相应。我在可仙居看惯了来找同性快活的仙人。他们在一起,也不是怪事!人家文命是痴情的种子,怎么和鸳鸯寺主、风流教尊相比美?”
如来兴致大好,哈哈大笑,他一翻身坐起来:“灵妹,我的尊号就是如来,你可知道它的用意?”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呵呵,那都是忽悠弟子们的假话。如来如来,如同陪在小师妹身边呀!如今,风流师兄我真来了。灵妹,来让我给你按按,保准你浑身通泰。”
羲灵身子一缩,一头拱进如来的怀里,咯咯咯,娇笑个不停:“好呀,我正要看看师兄的手段。”
与可仙居深处的卿卿我我恰恰相反,涂山攸扶着醉酒的悟空,东一头西一头,在天市垣的上空到处乱撞。沿路,碰上了不少巡逻的禁军、巡检。
如今,玉帝尊齐天大圣为兄,是天廷共知的事情。这些巡检、禁军,看到醉酒的大圣,搂着夫人,到处撒酒疯,就赶紧躲开。他们躲在路边角落里,饶有兴致的看热闹,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却是无人敢上去盘问。
涂山攸忍着巡逻军士的嘲笑,好不容易,才把齐天大圣孙悟空,半扶半拖、半哄半骗,弄回到齐天门前。
涂山攸搀着悟空从云头落地,亲兵们呼啦啦,跑上来,一起动手抬起悟空,向府里走去。
涂山攸道:“大圣在佛祖处吃醉了,你们把他抬到我屋里去。”
众将抬着悟空前面走,涂山攸在后面紧紧跟着。两人刚到二门,就碰到孙青带着角瑞、角端迎面赶过来。
孙青看到酩酊大醉的孙悟空,跑过来连声叫大圣,可是悟空已经沉睡,根本听不见孙青的呼喊。
涂山攸道:“大圣醉了,有什么事跟我说。”
“涂山夫人,角端姐妹来说,她们今天去天市垣采买食货被拒。”
“为何不卖给我们?”
角端道:“天廷出的新规定,和议期间的所有食货都要由惬舒馆供应。我们所需的食品物品,都要去惬舒馆购买。”
涂山攸被醉酒的悟空,闹得心里烦,厉声道:“偌大的齐天,就没有多备些存货吗?角端,你这个粮秣总管怎么当的?这些小事还要大圣操心吗?带上金银,去惬舒馆买去。咱家里有的是金银。”
孙青道:“不怨角端上仙。本来府里物资充盈,大将军带来五百军马,还有四海龙族的众仙。这一下子,物资就紧张了。既然夫人同意,那我们立刻去惬舒馆采买食货。”
涂山攸点点头,回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叫住孙青:“阿青,东风醉就是从惬舒馆买的吧?”
“正是,夫人。”
“那酒有问题,大圣是天地之量,喝了那东风醉,醉得乱说乱跳,在可仙居出了不少…”涂山攸忽然意识到,不能在下属面前说大圣的坏话,就住了嘴。
她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们是不是觉着惬舒馆有问题,才过来找大圣问如何采买物资?”
孙青道:“夫人圣明。大将军和我都担心天廷的食货不安全。我俩商量后,想用光遁术回花果山调些物资来。可是不知何故,结界忽然增强,我们不能冲破结界了。”
涂山攸道:“我错怪你们了。唉,大圣酒醉,我的心都乱了。阿青,我这就写个条子,你率人去天津渡找我的姐姐黄沧,请她拨一些物资应应急。”
孙青道:“黄元帅治军很严,我与她素不相识,恐怕仅凭夫人的条子,她未必肯信。不如我陪着夫人走一趟,否则恐怕误事。”
“庚上仙在府里么?”
“庚夫人不在,瑶姬公主还在病中。府里全凭夫人做主。”
涂山攸想了想道:“事不宜迟,你点百名健卒,随我去天津渡。”
“夫人,天廷已经开始严格军管,不允许随便走动。咱们这么多军士,走在天街上,目标太大,被巡检们遇到,不太好说呀。”
“怪不得,方才天街上那么多的兵痞子。嗯,这倒是个事。我不是怕巡检们看到不好说话,我是怕给姐姐带去麻烦。她年纪轻轻,手握重兵,那些上仙贵胄眼红着哩。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贼眼盯着她,盼着她早点倒台呢。看来,真得要我去。”
涂山攸下了决心:“阿青,你先去点兵,我有办法在天廷畅行。角端角瑞,你俩一个去侍奉大圣,一个去服侍瑶姬公主,嗯,去吧。”
当下大家分头行动,涂山攸与角端一起回了涂山攸的宫殿。涂山攸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看了醉倒在床的孙悟空,又叮嘱角端几句,随即来到齐天前院。
孙青点了一百健卒,都骑着火龙驹,雄赳赳气昂昂地,列着方队,等待涂山攸。
见军士虽然不多,但军容极其雄壮,涂山攸非常满意。她从百宝囊里掏出一把白土,攥在手心里。她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罡步斗。咒毕,她往手心里吹了三口仙气,又喝了一口清水,手一扬,白土洒出,随即一口清水喷向白土。
众将只见一阵雾气腾腾而起,片刻之后,整个齐天都湮没在雾霭之中。孙青和众将彼此隔着很近,但在对面不见人影的雾气里,别说看清对方,连彼此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