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东风醉落肚,齐天大圣孙悟空不觉忘乎所以,把心中的苦闷,尽情抛洒。
觉玥听了,笑道:“师兄,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本来面目。你这样说,必是找到了。你告诉我们,你的本来面目是什么?”
悟空端起酒爵,走到觉玥跟前,一递酒爵:“我游历天下时,听南赡部洲的凡人说——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老孙觉着这话颇有道理。”
悟空身体摇晃不稳,酒倒是没撒出来。他叫道:“觉玥师弟,咱们同饮这一杯酒,以前的恩怨都勾销了吧。从今往后,咱兄弟们好好处!你喝了这杯酒,我告诉你,我的秘密,哈哈哈哈…”
觉玥心道:你个赝品,凭你也配和我同杯共饮?他转念一想,不喝不行,还需要稍稍虚与委蛇,否则,惹怒了他,我们如何参加安天大会?
觉玥笑着喝了一小口,悟空不满意,叫道:“师弟,你不知我这些年过得有多么艰难,多么孤独。连一个说贴心话的都没有。你喝这点酒,是还记愁,不把我当师兄,当仇敌。你要多喝。”
觉玥没办法,连喝了三大口。那满满一爵酒,被觉玥喝掉了一半儿。
悟空满意了,说了声好兄弟,这才对嘛。一仰脖,喝干了酒爵里的剩酒。
觉玥等悟空喝完,催促道:“酒喝完了,你该讲你到底是谁了吧?”
悟空身子一踉跄,一把搂住觉玥,忽然浑身一震,叫道:“师弟,你身上怎么比玄冰还冰冷?”
“我从来都是如此,你快说吧。”
“好啊,我说,说——你们也都给我听着。你们看我这个人模猴样的,其实,我不是…”悟空想说他不是真的孙悟空,可是腹内一阵翻腾,一股热气直冲上来。悟空的猴嘴一咧,胃里刚刚吃下喝下杂七杂八的,吐了觉玥满身都是。
觉玥恶心极了,他甩开悟空的胳膊,向后跃出去。他落地后,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摔倒。觉玥大惊,慌忙提气,才发现身上的气机茫茫,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悟空被觉玥甩开,同样脚步不稳,扑的一跤,就要摔倒在地。孙青出手极快,用力扶住了悟空。
这时悟空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闭着眼道:“好酒,觉玥、觉风咱们继续喝。”
觉玥叫道:“别喝了,这酒有问题。赶紧运功逼毒!”
觉玥盘腿坐在当地,其他六位师弟,各按方位坐好,大家一起运功,开始逼毒。
孙青叫道:“酒怎么可能有毒?大圣,你觉着有毒吗?”
悟空笑道:“没毒!真是好酒。阿青,这些年,爷我就没有这么痛快过。太上老君这个牛鼻子老道,他仙丹炼得好,嗨他奶奶的,酒也酿的妙。哈哈,爷我是越来越喜欢那个老牛鼻子了。”
孙青道:“大圣,你的师弟他们都说中了毒,是酒里的毒。”
悟空用手撑开朦胧的醉眼,看着呈北斗七星阵形坐好的觉玥们,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他们酒量不行,在运功逼酒出体呢。哈哈哈哈,灵台方寸山有茶吃,没酒喝,他们没怎么练过喝酒的。”
这时候,觉玥他们浑身冒起了蓝色的烟雾,袅袅荡荡,向上升腾。
孙青道:“大圣,酒可能真有问题。”
悟空没理会他,对觉玥道:“觉玥师弟,你们觉得如何?”
觉玥勉强笑道:“正如师兄所说,我们在逼酒呢。这酒至少又三四千年了,不经常喝酒的,真受不了。”
悟空道:“我来帮你们。”
他向前走了一步,顿时觉着头重脚轻,差点栽倒。
孙青劝道:“大圣,咱们先去找涂山夫人解酒吧。您一会儿还要去赴约,这个样子怎么能去呢?”
悟空嘴里颠倒着:“赴约?谁要见我?不不,是我要去见谁?哈哈,有觉玥师弟们在,我哪也不去。”
“大圣,您不是要去见如来吗?”
悟空使劲拍着自己的脸颊,啪啪啪,响声清脆。看得出来,他是想把自己拍清醒。连拍几次,他脸颊都红了,脑袋也没怎么清醒过来。
悟空想了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又好像没有。
他摆摆手:“我喝醉了,如来想见我,让他来这里。”一阵酒气上涌,悟空眼睛红肿,视物都困难了。
悟空强打精神,抱谦一笑:“师弟们,我醉欲眠,你们大家都随便。我走了。”
他伸手攀着孙青的脖子,将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孙青身上,也不管坐在地上的觉玥等人,离开安天殿,歪歪扭扭,一路歪斜,向内堂去了。
孙青半架半驮着孙悟空,走过内堂,跨过交泰门,来到后宫。齐天的布局与紫微垣玉虚宫一模一样,均采用前殿后宫的布局方法。过了交泰门,就到了后宫。
瑶姬的宫殿在东侧,涂山攸的宫殿在西侧,专为庚辰准备的中宫,始终没有妃嫔住。
孙青心道:瑶姬公主染病,涂山夫人在照顾她,显然瑶姬公主那里不能去。悟空醉成这个样子,让涂山攸和瑶姬见了,不免担心焦虑。孙青扶着大圣,进了内宫,正不知该向哪里去。
他想了想,决定先把悟空安置在庚辰的屋子里,然后去找涂山攸来给看看。毕竟,庚上仙不在,瑶姬病重,涂山攸就是这里的女主人,她的岐黄之术也不错。
走到庚辰的坤宁宫时,孙青正碰到角瑞、角端两姐妹。于是,孙青将大圣交给她俩带到宫里安歇,自己去瑶姬的长宁宫,找涂山攸。
角瑞角端姐妹,把悟空抬进了宫内。忙活着,给悟空按摩手脚,刺激血络,来醒酒。
按摩了一会儿,并不见悟空好转。
角端道:“姐姐,大圣醉成这个样子,真是罕见。寻常的酒醉,我推拿一会儿就好的,偏偏在大圣身上不见功效。”
角瑞不爱说话,低头给大圣按摩合谷穴道。妹妹说话,她不应声,只是笑了笑。
角端道:“嘚,赶紧弄醒大圣,不然就耽误正事了。”
角瑞笑了:“庚上仙不在,啥正事也办不了!”
“姐姐,庚上仙去哪里了,这么好的宫殿,从来没见她进来住过?”
角瑞又是笑了笑,没有回应。姐姐的闷油瓶脾气,角端早习惯了。她不待姐姐回答,在悟空耳边轻叫:“大圣,醒醒,该去可仙居了。大圣,醒醒…”
说来奇怪,角端叫了几声,眼见悟空睁开了眼睛。
角端兴奋地叫起来:“大圣醒了。”
醒来的不是大圣,而是文命。
文命一看,自己躺在角瑞的怀里,耳畔还趴着角端。被双美所拥,又躺在为庚辰专设的秀榻上,文命没有浑身通泰,而顿时就吓得清醒过来。
文命心里大骂:臭猴子,你这是要害死我的节奏。臭猴子你自己喝醉了,怎么还跑到阿辰这屋子里,与角瑞、角端姐妹俩胡闹。
文命一翻身坐起来,身子翻得太快,酒气上涌,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熏得文命皱起眉头,心道:好辣好臭,臭猴子造孽呀,害得我受这份罪。
文命掩了掩衣领,满怀歉意笑道:“他他…这个,我喝醉了,劳烦两位姐姐受苦,真是过意不去。”
“大圣这么讲,是责怪我们服侍不周啊。”
文命心道:跟你们讲不明白,以后再说吧。
门外忽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涂山攸的骂声:“你大小也是个上将军,怎么不知道劝劝他,让他喝得酩酊大醉!误了赴约事小,伤了阿密的身体,看我怎么修理你!”
显然,是涂山攸在责怪孙青。
孙青一语不发,任凭涂山攸指责。他也在自责:为什么我没有苦劝大圣呢?要是以前,在惬舒馆那件事之前,发生这种事,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劝阻大圣的。
孙青暗地里长叹一声:天廷真是个鬼地方,不知从哪里冒出那个文命。他是个祸星,终究会搅扰我们不得安宁。
文命在殿里笑道:“小攸别骂阿青,我的酒醒了。”
大门打开,涂山攸和孙青走了进来。
涂山攸见文命的气色还好,就问孙青:“他没有醉酒,你怎么说大圣醉得人事不省?”
“不怪阿青,是角端角瑞帮我醒酒的。小攸、阿青,你们来做甚?”
涂山攸笑道:“原来你是真的醉了。醉得忘记了要去可仙居赴约。阿青找我来,就是想帮你醒酒,别耽误了去可仙居,拿赎金。”
“嗯,时候不早了,咱们换身衣服就走吧。”
孙青道:“是,大圣,除了我们几个,小的要带多少兵马护驾?”
“阿青,你留下。明天就是和议的正日子,咱这里不能出乱子。对了,觉玥他们,你要好生照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们做什么也要派人瞧瞧盯着。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大圣,您要带多少人手,我这就去选兵将。”
“不就是去趟可仙居嘛,不用带兵马。我和阿辰一起去就行。”
孙青道:“可是,庚夫人不在呀?”
“我相信该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出现的。”
孙青听悟空这样说,心里一急,脱口而出:“未必,庚夫人心系文命,不在大圣!”
文命吃惊不小,立时质问道:“胡说,阿青,这话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孙青道:“大圣就是你啊。方才在安天殿,你当着觉玥他们的面,亲口说的,庚上仙在乎的是文命,不是孙悟空。”
“我真的说过?”
孙青扑的跪地:“真的。大圣,那个文命是祸星,小的请缨,去捉了文命,一剑斩杀!免得大圣日后受辱。”
文命、涂山攸,包括角端角瑞,被孙青的举动,震了个七荤八素。
涂山攸道:“孙将军,你为何要杀他?”涂山攸虽是问孙青,眼睛却盯着文命,两人眼神里都充满了困惑与惊讶。
孙青道:“小的担心久后文命会取代大圣的位置,把夫人…”孙青想说把夫人抢去,转念一想,涂山夫人也与文命有瓜葛,这点可不能当着涂山夫人的面说出来,就住了嘴。
文命道:“阿青,我酒后的醉话,当不得真。你不要因此误会文命。”
文命越是为自己开脱,孙青越认为悟空受了蒙蔽。
孙青道:“大圣你忙于大事,有些事情难免照顾不到,我偶然看到了一些私密事,是关于文命的。我确定他企图不轨。大圣,你应该早下决心。大圣仁德,只要你不反对,我这就去安排。”
孙青曾经在惬舒馆睽破文命的秘密,为了这件事,庚辰曾经要除掉悟空,免除后患。文命不肯,苦劝之下,庚辰才改了主意。不料,今天悟空醉酒狂言,又勾起了孙青的怀疑。
孙青苦谏不止,文命只得板起脸来:“放肆!和议之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安定。不能自己的阵脚先乱了。文命的事情等天廷安定之后再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们轻举妄动。这是军令。”
孙青虽然满腹焦虑,还是大喊遵命。
文命道:“好了,你先去。我也该去可仙居了。”
孙青诺诺而退。
涂山攸要同行,她娇笑道:“阿密,我听说可仙居是三界第一风流场,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要同去。”
文命道:“我是谈事情,再说阿辰她也会去,你在不大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庚上仙去,我就好好站在她身后,服侍她。”
“你愿意做小?”
“这不是做小,这是本分。”涂山攸的回答很真诚。
文命还是摇头:“你不能去,瑶姬那边还要你照顾呢!”
“瑶姬公主病情已经大好了。你送她那个血玉髓很厉害,把她新沾染的戾气,吸收了不少。”
文命打断她:“哎?你怎么知道是新沾染的戾气?”
涂山攸笑道:“你忘了我以前是谁了吗?我是黄作萼,是昴头领七姐妹里的小妹。我们都善于用药解毒。我是姐妹里面最牛牛的,嘻嘻。”
“你是说瑶姬中毒了?”
“不是毒,是魔族的戾气。这种阴戾之气,无影无踪、无声无臭,可以伤人于无形。”
涂山攸正想掉掉书袋子,显摆显摆自己的博学,却被文命打断了。
文命急道:“小攸,你能不能看出魔族的戾气从何而来?”
“那就得看看瑶姬最近去过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