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娴心中深恨瑶姬,脸上却笑得烂漫如春花:“公主折杀奴婢了。我家元君封禁了公主母后的法力。若我与公主易地而处,掷出的就不是玉杯朱露了,肯定是扔飞刀了。这事情已经过去,公主你做的没有错。”
瑶姬十分意外的看着亨娴,嘻嘻笑道:“亨娴姐姐好会讲话呀,我喜欢你。”
亨娴对着众人道:“我家主人斗姆元君曾经再三叮嘱我,要我同诸位解释为何要封禁杨娘娘的法力。蟠桃园是天地灵气聚会的地方,所以才孕育出至灵仙桃。桃园是娘娘心脉所系,也是神仙们赖以渡劫的方便法门。如今蟠桃园一片灰烬,娘娘是白虎主神,性格刚烈,看了之后必然悲愤异常。若娘娘法力恢复,必定重启刀兵。我家主人希望三界和平,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亨娴一番话,说得大家漠然不语。
杨婉瑾想了想说道:“亨娴,元君她答应我在和谈之时解开封印。她真能做到吗?我没有法力,到了天廷,那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娘娘,我家主人说话一言九鼎,什么时候变卦过?”亨娴说得斩钉截铁。
青鸟、稀有等人听了不禁好气,心里都在想:本来约好共同举兵,结果斗姆临时变卦。这个亨娴说得嘴响,罔顾事实。
杨婉瑾看出诸将不忿,摆摆手道:“好了,我相信元君姐姐的安排。天廷和议的安危就交给姐姐了。希望她不要中了辉魄宝的诡计,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
杨婉瑾与亨娴,还有诸将开始详细讨论如何参加天廷和议。悟空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要告辞离开。
杨婉瑾道:“悟空,你也是和谈的见证人,你不听一听吗?”
悟空道:“娘娘,俺老孙最不耐这些琐事。不过,有一点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让辉魄宝伤害到你。花果山那里还有些事,我必须赶回去,就此告辞。”
瑶姬要跟着悟空一起走,悟空却道:“你母后失去法力,身边需要亲人照顾,瑶姬你就留下吧。”
瑶姬还要坚辞,悟空态度十分坚定:“你留下,我才放心。和谈的正日子马上就到了。参会人选的确定,相关人员在天廷的衣食住行、安全防护这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需要筹备,这里需要你。”
瑶姬怏怏不乐,还想继续缠着悟空,杨婉瑾劝了几句,她也没听进去。
悟空没有办法,凑近瑶姬耳边小声道:“我这是回花果山,不是回天廷。花果山那边有庚辰上仙,你去惹怒了她,我可救不了你。等我处理完事务,就回天廷齐天那里。你着急的可以在齐天那里等我,好不好?我的小乖乖。”
瑶姬听出悟空对自己的体贴与回护,也知道自己不是庚辰的敌手,只得松开了悟空的手,满怀期望地说道:“那好,你说的啊,齐天那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不要让庚辰去啊。”
悟空哈哈一笑:“公主说得有道理。”
杨婉瑾率众仙送别悟空,众人一直送到大门外。
杨婉瑾拉着悟空的手,叮嘱道:“悟空,黄侃他们已经回到方丈山。你得空去看看他。我最了解他的脾性。他连番数次的折辱在辉魄宝手上,不会就此罢休的。我真担心他会趁着和谈之时拼个鱼死网破。你去多宽慰他几句吧。事到如今,我的话不好使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你说话他会听的。”
“娘娘你放心,就是你不提这事,我也一定会去。哈哈哈哈,黄侃是我的大哥嘛。做兄弟的,不会眼看着他做傻事。”
悟空与众人拱手作别,转身跳上筋斗云,向东海飞奔而去。
悟空飞离了西昆仑,催动云头,一个人逍遥自在,一边赏玩风景,一边赶路。
西昆仑正值阳春三月,空气里弥漫着花香。悟空贪婪地做着深呼吸,猛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去。当他吸第三口气时,忽然闻到花香中夹杂着异样地气味,仔细辨认之后,发现好像是从自己怀里的百宝囊中散发出来的。
悟空这才想起来,自己怀里的两包土。悟空将两包土取出来,放在面前,打开包裹,露出布包里面的沙土来。这两包土,一包是从桃谷中取来的,是九千年品种的桃根土;另一包则是从山坡上取来的桃根土,好像是三千年品种的。不过,悟空也记不清楚了。
悟空分别闻闻,又拈起土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很明显,九千年品种的桃根土有股子异香;而另一包则没有。悟空手捻着土层,发现三千年品种的土里还有草料沫子。
悟空主政御马监的时间不长,但他十分敬业,御马监的情况摸得精熟。
天龙马的草料分为两种:一种是粗料,那是寻常五谷粮食,是御马监从人界采买来的;另一种就是精料。精料产自天河玄冥段的河汊沟渠以及沼泽里,以野生的豌豆和黄豆为主。
在悟空来御马监之前,那里的天龙马只吃粗料。监丞通过专人采买来人界的粗粮,与嫩草青苗拌合一起,喂给天龙马吃。那些天龙马吃后很长膘,毛色也很靓丽,只不过没有什么力气。
悟空就任以后,立即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天龙马膘肥体不壮,走上没几步就吁吁喘起来。
悟空开始时觉得可能是营养不良导致得水肿,不是真的胖。经过几天连夜连日的蹲守观察,发现并不是营养不良,而是监丞故意催肥。
悟空找监丞谈话,才了解到天龙马吃过监丞的配料方子后,龙肝长得很大,比寻常的天龙肝要大上四五倍。不仅如此,这些龙肝经过烹制后,更加鲜美肥嫩。
悟空问监丞为何要如此做,监丞苦着脸回答不得已。原来,天龙肝不仅味道鲜美,还有增强法力的妙用。天龙肝里藏着天龙生生不息的魂,是志在修道成仙的滋补上品。天廷众仙,自玉帝辉魄宝、西王母杨婉瑾始,到小小的仙将头目,都喜欢吃天龙肝。
食之者众,生之者寡,御马监的天龙是有限的,而众仙的奢求是无限的。
玉帝深切知道这种供需矛盾,他不好下命令捕捉天龙,怕天龙族变生肘腋。但他采取放任朱翼、千里眼、顺风耳等等诸仙以莫须有的罪名拘捕天龙,将天龙打入御马监来充实龙肝的货源。
即便如此,天龙肝依旧紧俏。到后来,除了品级一流的神仙偶尔能够吃到,其余的神仙连闻一闻的机会都没有了。御马监监丞偶然发现了这个配方,提高了龙肝的产量,才算是勉强满足了玉帝的需要。
悟空了解了这些情况后,心中大为悲愤。当时,他倒没有想到解放天龙,还天龙族自由。他一开始想到的是,带着这些天龙出去转转,放放风,让它们身体强壮起来,精神健康起来。
有一次悟空就去天河放马,在玄冥河段发现了野生的豌豆与大豆。天龙马特别喜欢吃这些野生的豌豆大豆,吃后体格健壮,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
从那以后,悟空派人来玄冥河段收割野生豌豆大豆,作为精料添加在草料里。
直到悟空反出天廷,玉帝释放天龙马之后,精料的事情才渐渐荒废下来。这里重要的原因是魔族入关,天河那边已经不安全了。
虽然卞庄将天河军务交给童从两位将军,他们也兢兢业业,不过毕竟是阴阳峤一战,天河水师伤亡过半。苦于兵力不足,天河水师放弃了全河段巡守的老策略,改为重点布防,只守护特别要紧的城郭隘口。那些天河的支流、河渠沟岔都放弃了。
御马监去采收野生豌豆的力士有好几次碰上魔族,幸亏他们机警,躲在水草里,才逃过大难。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仙吏敢去天河采收精料了。
悟空手捻桃根土,发现了里面小小的草料沫子。这草料沫子正是出自御马监。悟空又仔细翻检九千年的桃根土里,却没有发现草料沫子。悟空看四下无人,捏起一小撮九千年的桃根土,放在嘴里慢慢的品尝。
这一小撮土入口黏黏的,微微发苦,舌头搅动几下,有些酸涩。苦酸过后,开始返甘。悟空又丢了一小撮土放在嘴里,舌头根部的甘滋味,立刻被咸味覆盖,整个嘴腔里还有股子火气,却不辛辣。
这火气的味道温温润润,整个舌头开始酥酥麻麻的,暖洋洋的。悟空咦了一声,自语道:“这怪味道,很熟悉,好像最近在那里闻过。”
如意金箍棒忽然答道:“你羞不羞,那土用天龙马粪煨过,你吃土就是吃天龙马粪。”
如意身形一晃,已经立在悟空的面前。悟空大急:“哎,如意,你把我逼出来,被风刮走了,大圣本尊回来要你好看。快快快,让我回到你的身体里去。”
如意道:“急什么!我气闷的很,先透透气。就是把你刮走了,也无所谓——你就是大圣的一口心头血而已。”
悟空讪笑道:“这话儿说得不像你呀。咱兄弟们相濡以沫的过了这么久啦,怎的今天如此绝情的话都向外扔了?”
如意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我那里敢!?”
“那里敢!呸呸,你没事吃什么天龙马粪!你想吃屎没人拦着,你别拉上我呀。借用着我的身体,还逼着我陪你吃屎,你太过分了。”如意说完又向外连连吐口水。
悟空这才弄明白如意为啥生气。他挠着缩腮,笑道:“我们三位一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都是自己人,我的一时疏忽,连累你啦。抱歉,万分抱歉。”
如意仍没有原谅他的意思:“悟空,你要是拿不准可以问问我呀!吃天龙马粪,亏你想得出。”
悟空借机转移话题:“我是拿不准,三千年的桃根土是天龙马粪,而九千年的桃根土却不是。刚才我没有别的办法,才出了下策。”
如意又是呸呸两声:“你拿不准就吃屎?什么德行。我告诉你,你的怀疑是正确的。你既然怀疑阴阳炉的炉渣调在天龙马粪里,那么找太上老君去验证验证不就得了。哎呀,恶心死了。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三界四象都知道我吃了天龙马粪,以后你教我怎么混。你要知道我当年纵横乾坤时,是无比威风的。”
“抱歉,对不住,十分抱歉,万分对不住。这事你知我知,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绝不会跟别人说起的。你放心就是。”
悟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筋斗云哈哈大笑:“我也知道了。”
如意金箍棒笑道:“悟空,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杀人灭口?它腿快,要是到处宣扬这事,咱俩怎么办?”
悟空也笑道:“筋斗云就两个朋友,一个是大圣本尊,另一个是菩提祖师。他俩都去了魔域没回来。他没人可以说得。”
筋斗云身子一震:“我这就去跟瑶姬说。她要是知道你吃过天龙马粪,以后你甭想再同她亲嘴了。”
如意金箍棒拍手叫好。悟空满脸羞惭,无声而笑。
嬉闹过一阵后,悟空道:“如意,你说的有道理。我还是应该再去一趟兜率宫,试探一下老君知道不知道炉渣是蟠桃树的肥料。”
筋斗云笑道:“要费那些事儿!你直接找庚辰上仙问问,就一切明了了。”
悟空道:“这是西王母杨婉瑾的独门秘药,庚上仙也未必知道。”
筋斗云与如意金箍棒一齐摇头道:“她能擘画天地,自是知晓万事。”
筋斗云又加了一句:“庚上仙是我见过的道法最高的上古真仙,无所不知。我就怕她不愿意讲,除非文命去问。”
“文命?他更不行。自从涂山攸出现之后,他就沉醉于温柔乡里,把庚上仙都气跑了。庚上仙也是,最近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孙青问了好几次她的下落。她再不出来见见大家,估计花果山那帮子弟兄该着急了。”
筋斗云道:“咱们先去齐天那里找找庚上仙。西方佛子要拜访花果山,没有庚上仙,这台戏你没法唱。”
当下筋斗云调转方向,直奔南天门而去。悟空又絮絮叨叨地同如意金箍棒讲了半天,可是如意儿就回了三个字:“真聒噪!”一把将悟空拉回到自己身体里,便闭嘴不再言语。
过不多时,南天门遥遥在望。悟空拨开云层,认真观察南天门的守备情况。果然,与平时相比,南天门守卫更加森严。城头的守军增加了三倍,而明岗暗哨更是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许多。
南天门是悟空来往天廷走惯了的,对这边的环境十分熟悉。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说明了玉帝辉魄宝对即将到来的天廷和议大会,非常重视,已经做好了准备。
悟空按落云头,来到南天门外。守将早就看到有一朵祥云在偷偷窥测南天门,便报给了南天门的当值大帅增长天王。增长天王不敢怠慢,亲自率领一队人马,来到城头观看。恰好此刻,悟空走下筋斗云,来到关前叫关。
增长天王自是认得悟空,吩咐开门。
守将提醒道:“天王,玉帝明发御旨,天廷四门紧闭,仅留东天门出入。没有玉帝手诏,其他三门不得擅自开启。”
增长天王犯了难,躲在旗影里,手指孙悟空道:“下面这位脾气暴躁,法力高强,不是好打发的主儿。咱们不开城门,惹得他发起猴性来,一棒子打塌城楼,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