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悟空说出至阳丹三个字,老君一直在猜测猴子的底细。
至阳丹是用太阳神的脐带炼就的。天地之间只有一枚至阳丹,这枚至阳丹除了老君没人知道。太上老君将它视为万丹之母,对它百般珍惜、万千呵护,就装在腰间的紫金小葫芦里,时时看顾,片刻不离左右。
有些感兴趣的人,问他小葫芦里藏的是什么?他都是一笑置之;逼问的急了,他才托词冷香丹,以避人耳目。
太上老君被悟空将了一军。有心说没有什么至阳丹,他又不忍心看着雷将们从此成为废柴。这三十六员雷部天罡正将,是道门最能征战的,每个将军都手握精兵近万。
如果不救,这些精兵强将必定心生嫌隙。,老君暗地长叹一声:人心要是散了,再想捏合起来就象微尘垒成泰山一样困难。
老君愁容满面,继续思忖道:可至阳丹是炼制九转金丹的引药,没有它,九转金丹的炼制将非常困难;还有最最重要的是至阳丹能渡万万之劫,是留给自己最后的生路,怎么能随随便便拿出来呢?
唉唉,老君恨恨地长叹两声:该死的臭猴子,还有那个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泼泥鳅庚辰,你俩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
众仙见太上老君一脸愁容的陷入沉思,既不否认悟空的说词,也没有肯定,都感到十分奇怪。李靖和亢金龙等人从没有见过老君如此模样,已经相信了孙悟空的说法。
卞庄则不然,他与老君是亲师兄弟。从在师门学艺时起,他就没听说过有至阳丹,这个新鲜的名词,是第一次钻进他的耳朵里。他根本不相信师兄手里会有这么个玩意儿。
卞庄看着老君的模样实在难受,便道:“贤弟,我与李师兄同门学艺,从师尊那里起,我就没有听说过至阳丹。师兄他这里没有,你不要故意刁难他。”
悟空嗤嗤冷笑,端起空空的酒杯,向桌子上重重一墩:“阿青,你看看酒坛子里还有酒没?要是没了,咱们也就该走了。”
孙青闻言立即站起来,想要去拿酒坛子。一名年轻貌美的女道童,抱着一个大酒坛立在孙悟空后面。孙青伸手要接酒坛子,女道童不知何故,向后一退,闪开了。
孙青一怔,接着便道:“大圣,咱们是该回去了。”
悟空哈哈大笑,拱手告辞:“老君,多谢盛情招待。今日兴尽了,改日老孙当在齐天设席相酬。告辞告辞。”他扶着作萼的肩头,展开盘坐的腿,作势起身要走。
老君道:“大圣你莫走,至阳丹我有。”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老君哆哆嗦嗦的摸向腰间,好不容易解开紫金小葫芦,捧在手心里。他向着众人,把双手微微张开,那只晶莹光润的小葫芦俏生生立在右掌心里。老君的左掌小心的呵护着,就像护着刚刚点亮还在摇曳挣扎的烛光,生怕一阵邪风将它吹灭。
老君无限爱怜地说:“这里面就是至阳丹。三界四象六合八荒之内,仅此一颗。卞师弟、李靖、金龙,还有邓郁你们这些徒孙儿们,不是我舍不得至阳丹,而是我生怕大圣解除封印失败,白白糟蹋了这颗灵丹呀!”
卞庄问道:“哎呀真有至阳丹!师兄,你既然有,必定知道用法。要是担心悟空贤弟手脚不稳,何不自己用至阳丹解封印?”
老君看看卞庄,呵呵一阵苦笑:“师弟,你那里知道。这至阳丹是太阳神的脐带炼成,是天地生生不息的种子。我可以用它生白骨起沉尸,让童山焕发生机,让涸川重新奔流。我却不懂如何用它解毒咒,解封印。呵呵呵呵,师弟,这庚上仙的封印是我们从未见过的。说句过分的话,就算是师尊亲自动手,也未必解得开。”
卞庄忍不住咋舌,两眼也直勾勾看向紫金葫芦。老君站起身来,走到悟空面前,双手一递:“大圣,至阳丹仅此一颗,你可要仔细再仔细。”
悟空笑着要接至阳丹,从一旁伸过来一只大酒坛挡住了他。
悟空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位漂亮的女道童。她细眉紧蹙,凤眼圆睁,大声说道:“师父,不可给这臭猴子。”
老君嗔怪道:“罗茹,不得无礼,退下。”罗茹当面骂孙悟空是臭猴子,老君假装生气,而心里却很欢喜。
孙青大怒:“那里来的女魔,敢辱骂大圣。”他双掌一分,就要拿人,一点也不想给老君留情面。
老君急道:“孙青将军慢来慢来。大圣这位是我新收的小徒弟,唤作罗茹,有个雅号叫作玉面罗刹。她来兜率宫不久,很不懂规矩。方才冒犯大圣之处,是老朽管教不严,大圣海量,就宽恕她吧。”
悟空笑道:“俺老孙是堂堂须眉,怎会跟晚辈一般见识?”
谁知道罗茹并不领情,她嚷道:“哼,臭猴子。至阳丹是我师父的秘密,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就是设好了局,想霸占至阳丹,是不是?”
作萼一阵冷笑:“玉面罗刹,你不过是老君的弟子。难道老君炼制仙丹,还要事事向你汇报吗?”原来作萼早就看着身旁侍候的罗茹不顺眼,总在暗中窥测孙悟空。
作萼一直想发作,苦于没有机会,这下子逮到机会,就直指罗茹和老君的暧昧关系。
被作萼当众羞辱的罗茹,脸色微红,随即恢复正常,立即反唇相讥:“近期兜率宫附近总是有可疑人乱晃,觊觎我们的仙家至宝。我只问一句,大圣,您是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密炼丹药的,是怎么知道它的妙用的?”
作萼反问:“大圣号称齐天,玉帝尊他为兄长,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无礼质问大圣。孙青将军,整队回府,这坛子酒留给罗刹女自己喝。”作萼说罢,向孙青使个眼色。
孙青心领神会,便大声传令:“列位听令,一字长蛇,各归本位,准备回府。”
悟空袍袖一摆,冷冷道:“老君,你这红粉弟子忒孟浪了。至阳丹能解封印,现在你已经知晓了。你自己用它去救邓郁他们吧。日已偏西,齐天那里还有些事情,感谢招待,就此告辞。”
悟空转身快走,而老君身形如一片秋叶,乘风穿梭树枝间,只一瞬,已经抢在悟空眼前。
老君哈哈大笑:“大圣息怒。罗茹少不更事,妄言无状。大圣别往心里去。大圣有包容天地的雅量,就饶她这次吧。小茹,你快来给大圣赔礼。”
罗茹冷笑道:“师父,要想我给他赔礼,除非他能解除封印。”罗茹竟然不听老君的吩咐,坚持不低头认错,倒令悟空生起了三分欣赏之意。
老君没奈何,自己一躬到地,诚恳地道:“大圣,都是老朽教徒无方。盼望大圣不要因为她,耽误了解封印的大事。”他拉住悟空的手,轻轻地将紫金小葫芦安在悟空的手心里,特意再将悟空的手指包合住,确保小葫芦安全牢固。
悟空顺势下坡,笑道:“承蒙老君看得起,我这就为他们解封印。罗茹,拿酒来。”
罗茹被悟空喊得一怔,心道:臭猴子还真会使唤人,我也是你能指使的?就是李伯阳也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
她微微迟疑,脸刚要变色,老君催促道:“小茹,一切以解除封印为重。”罗茹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酒坛递了过去。悟空根本不接酒坛子,说道:“放在案上,打开封盖。”
罗茹只得依言,大开酒坛子的封盖。她酥手芊芊,动作干脆利索。“噗——”的一声脆响,封盖打开。
悟空对邓郁等人道:“你们中的是金封印,必须以至阳之火解除封印。”
邓郁邓元帅迟疑道:“回大圣,太师爷和卞太师叔也看出来我们中的是金封印,他们也用三味真火试着解过,可是没有成功。大圣,是不是再斟酌斟酌解法,别解封印不成,毁了至阳丹。”
悟空看看老君和卞庄,他俩几乎同时点头。
悟空把紫金小葫芦,托在掌心,呵呵笑道:“三味真火可炼化一般的金封印,你们的金封印用三味真火炼制后封印更强。最近你们是不是精力越来越差了,有一种精疲力竭、行将不起的感觉?”
邓郁等三十六将齐声道:“大圣明见,的确如此。”
悟空道:“那就对了。咱这法子定能成功。邓郁你们结成北斗天罡大阵。”
邓郁问道:“大圣,我们共有三十六人,各个星位如何排法?”
作萼笑道:“邓元帅,你也久在行伍了,天罡大阵也不会排吗?”
邓郁十分恭谨:“天罡大阵,千变万化,我实在不知道大圣要我们排哪一种?还请大圣明示。”
悟空对邓郁的谨慎十分欣赏,而对作萼的取笑有些反感,便问道:“作萼,邓郁他是雷部首座,你不可取笑。难道,我的解法你知道?”
作萼笑道:“天地无情,以生克制化为用。我猜你既然要以至阳丹炼化金封印,那么天罡大阵就要以宣泄为主。金生水,北斗天罡大阵的本阵就是水,你必是要邓郁摆基础的水性大阵。”
作萼一席话,说得悟空高兴起来,邓郁他们也频频点头。
邓郁叹道:“想不到作萼上仙的阴阳五行之术这么厉害。不过,水性大阵的本阵也有七种,不知道我们应该摆哪一种?”
作萼嘻嘻一笑:“这我就不敢乱猜了。你们三十六为雷君平日里演练最为精熟的就是天罡大阵了吧?你们自己排演吧。”
邓郁道:“请大圣示下。”
悟空道:“邓郁你亲自挑选五位水性雷君,连同你一起站在天权星的位置上。其余天枢、天璇、天玑、玉衡、开阳、摇光等位置上按照五行属性各站五名雷君。大家各就其位吧。”
邓郁对着辛天君、姚天君等吩咐了几句,两人领命分头指挥,很快三十六员雷将就位,排成了北斗天罡大阵。
悟空叮嘱道:“老孙做法之时,你们都要全身放松。如果有异样的感觉,也不要怀疑,更不能乱动,坏了法阵。”
雷将们齐声答应。邓郁问道:“大圣,咱布置的北斗天罡大阵,还不整齐。左辅右弼两星还没有安排人手。”
悟空夸赞道:“邓元帅你真细心。那两个位置我有人选。”悟空面对卞庄和老君笑着说:“画龙重在点睛。北斗大阵的左辅右弼两个关键位置还需要两位亲自把守。就麻烦卞兄在居左辅,请老君守右弼。”
有了罗茹的提醒,老君和卞庄均怀疑悟空是要借解除封印的机会,骗取至阳丹。此刻,看悟空有模有样的布置阵法,他俩又信了几分。
卞庄依言站到左辅上,老君也站到右弼位置上。
悟空道:“老君、卞兄,两位牢牢守住位置。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可离开位置半步,还有不要运功与我的解法相抗。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如果两位守不好位置,或是运功相抗,那封印就永远别想解除了。”
老君颔首道:“一切都依大圣。小茹,来接扇子。唉,扇子在手,老朽忍不住就想扇一扇。扇子威力太强,一扇就容易干扰到大圣,还是提早妥帖收好为妙。”
罗茹接了扇子,顺势将扇子抖了两下,立即满院西风生,飒飒吹动树枝不停地摇晃。
作萼夸奖道:“真是一把好扇子,煽风点火正合适。”
罗茹没有听出作萼话里面的挖苦意味,得意说道:“你的眼力倒好。每到炼丹的关键时节,师父都是用它来掌握火候的。这芭蕉扇最能鼓荡阴阳二气,要是扇倒神仙身上,也能把他们扇得灰飞烟灭。”
罗茹边说边朝着悟空乱瞄,作萼一脸惊恐,吓得赶紧闭嘴。
老君嗔怪道:“小茹,不得嬉闹,耽误了正事。”他陪笑道:“大圣,老朽与师弟就位了,您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