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泪水迸流,早已湿透了曼倩后背的衣服。
曼倩的后背粘湿一片,寒风吹得冰冷刺骨。他眉头一皱,想提醒一下瑶姬,只是碍于瑶姬哭得悲惨,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他看到蓉真在侧前方飞行,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曼倩脚下加力,几步就抢到蓉真身侧,却又放慢了云步。
曼倩来到身侧,蓉真起初没有在意,可随即就听到瑶姬哽咽的哭声,扭头一看,瑶姬的眼睛红肿似桃,曼倩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
蓉真急忙说道:“瑶姬,别哭了,你把曼倩师兄的后背全弄湿了,”边说边搀瑶姬下来。
瑶姬站在云端,看着曼倩湿透的后背,本已哭得红透的俏脸,因为羞赧更加通红。
她一个劲的道歉,曼倩淡然一笑:“没事没事。这件旧道袍,跟了我几百年了,今日能得到瑶姬公主的垂泪,也是他的福气,哈哈哈哈。”
一句话,居然逗得瑶姬破涕为笑。
梨花一枝春带雨,垂泪佳人展颜时。
瑶姬含泪带笑的俊俏模样,引得曼倩多看了好几眼。
他转眼看到扶着瑶姬的蓉真公主,绝世双姝并立,怎能不让人怦然心动?
此时,黄侃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曼倩直勾勾色眯眯的眼神,嘿嘿一笑:“曼倩,是什么好看的,你都看入迷了?”
曼倩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恰好瞥见黄侃在瑶姬公主身侧站住,蓉真在瑶姬另一侧扶着。
黄侃与蓉真相貌十分相似,曼倩顺势就此回答:“师父,我见您和蓉真公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时忘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蓉真知道自己是东王公黄侃的亲生女,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东王公没有认自己;有了王母在花果山密室的袒露心声,瑶姬隐约猜到了一些。
黄侃从与蓉真一见面就格外留意她,此刻曼倩突然点出其中关窍,蓉真、瑶姬和黄侃三人相互打量,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蓉真满眼含泪,“父亲”两个字堵在嗓子眼,没法喊出来;黄侃紧紧盯着蓉真,初时满脸狐疑,似信非信,慢慢眼底里渐渐泛起柔和的光芒。
瑶姬左右顾盼,心里飞快转动的,许多年来的父皇亏待四姐的种种情形,略过心头,又想起母后的密室私情,忽然间她豁然开朗,便脱口而出:“四姐,你是他的女儿!”,一只手紧紧拉住了黄侃的衣袖。
父女间的一层窗户纸,便随着这句话,幻作一阵烟,随风散去。
蓉真两腿一软,扑通跪在黄侃面前,哭叫道:“父亲…”
黄侃百感交集,努力控制着情绪,慢慢说道:“蓉真公主,你为何叫我父亲呀?”
蓉真一听,好像黄侃不愿意相认,万般委屈涌上胸口。她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瑶姬的性子最急,她责问黄侃道:“东王公,世上哪里有随便认父亲的道理?虽然你贵为东皇太一,可是我四姐也是天廷的公主。如果不是与你血肉至亲,她怎会失了体面,当众认亲?!”
瑶姬的话,字字如刀,不停地戳中黄侃的心窝。
黄侃心痛不已,看着伏在云头痛哭的蓉真,真想就此相认,可是他又慢慢冷静下来,口气有些冰凉:“蓉真公主,你知道你的名字的寓意吗?”
见瑶姬和蓉真一起摇头,黄侃喟然长叹:“你的名字…我,起的”。
他环视惊呆了的三人,低头望向浩瀚大海,悠悠说道:“那时,我与你们母后还是恩爱夫妻,可你们母后已经和辉魄宝常常私会。她以为我不知道,实际上我早有觉察。我只是等你们母后回心转意。”
“再后来,后来她生下了一个像她一样美丽的女儿,她说是我的女儿,让我给起个乳名。我觉着她与辉魄宝日日幽会,这女孩的血亲难定,就起了‘蓉真’做乳名。”
黄侃住口不言,看着蓉真公主,心里的悲戚减退,父爱渐渐涌起。
曼倩跟随黄侃修行千年,形影不离,对师父的性情心意了如指掌。他心里反复思索蓉真两个字,渐渐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师父不再言语,他便缓缓自言自语道:“蓉真容真,容待以后辨别真伪!”
蓉真和瑶姬此刻才明白蓉真两字的含义,瑶姬感到这两字的无奈,蓉真却体味了这两字的柔情。
蓉真一双泪眼看向黄侃:“父亲,我也是才知道真相的。前些时日,母后重游花果山,在密室中讲了实情。可怜我认贼…错认生父千年呀!”
黄侃一阵鼻酸,眼泪一颗一颗掉落下来,他抱起蓉真,紧紧搂住,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后背:“乖女儿,你受苦了!”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一场。瑶姬在一旁也陪着哭泣,曼倩看时候不早了,急忙劝慰:“师父,你与师姐父女相认是大好事,应该高兴才是。”
黄侃止住悲声,捧着蓉真的脸,看了又看,亲了又亲:“曼倩说得对。应该高兴,我今天真高兴。哈哈哈哈”
瑶姬也醒过神来:“别光顾着父女相认了,母后还被困蟠桃园,咱们快去救她吧。”黄侃点头,催动中军加快赶路。
蓉真和黄侃父女相认以后,大家彼此亲密许多。瑶姬本来就是自来熟的性情,她忽然问道:“东王公,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父女相认,黄侃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瑶姬公主,你与蓉真一母同胞。蓉真是我亲生女儿,她叫我父亲,你可以随着她呀!”
“啊!”瑶姬本来想调侃东王公几句,不料被黄侃一句话将了军,“这不妥吧。我毕竟是玉帝的女儿呀。”
黄侃眼睛乱转,戏谑道:“嗯,我女儿蓉真认辉魄宝为父皇有一千年多吧。你是辉魄宝的爱女,叫我几声父皇,嗯嗯,辉魄宝也不亏吧。”
“啊……”瑶姬被这种神逻辑搞得一脸懵逼,啊了几声,却没有反驳之词。
曼倩急忙打圆场:“瑶姬公主,师父逗你的,别在意哈。”
“你师父真是奇葩,我服了。”瑶姬生性洒脱,看着英俊的曼倩,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她又补充了一句:“嗯,像蓉真这种含义奇特的名字,也只能你师父这种奇葩大神才能想出来。哎呀,你居然能猜透他的用意,你呀,将来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曼倩听了,脸上浮现得意之色。
瑶姬扭头看到黄侃咧嘴微笑,便问道:“老黄,蓉真两个字真是那个意思吗?”
“就这么一会儿,我就成了老黄了。哈哈哈,瑶姬公主,曼倩说得很对,不过呢,还不全,更重要的含义他没有猜到。”
“你先别说哈,老黄,让我们再来猜一猜。”老黄叫出口,瑶姬心情大好,她冲曼倩挤挤眼:“猜吧,我的小奇葩,这次你再猜中,我就心服口服外带佩服加佩服啦。”
瑶姬和曼倩猜了几次,都没有猜对,瑶姬笑道:“四姐,老黄肯定寓意不良,要不,我俩猜了半天都猜不对呢!老黄,我们猜对了,你可不能不承认啊,接下来我可要往不良方面猜了。”
瑶姬边说边向黄侃眨眼挑衅,好像她要解开黄侃的花花肠子,检视他大肚腩里面的边边角角一样。
“蓉真,真容。纵心爱之人万般负我,我心底里依然有她的容身之地。”蓉真公主非常清晰、坚定地缓缓说出她心中所想。
瑶姬和曼倩听了,大吃一惊,急忙看向黄侃。
蓉真这句话虽然轻缓,但像冬雷震震,连续不停击打着黄侃的心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锥心刺血思索的两个字,竟被相认不到半日的女儿,一语道破。他张大手掌,在腰部乱搓,平时戏谑的神态郑重起来,满怀柔情的看着蓉真公主。
曼倩最先反映过来,拍手笑道:“蓉真师姐,果然是父女天性。恭喜师尊,只有您,才能有如此聪慧明丽的好女儿。”
蓉真和黄侃父女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不一样的心里话。蓉真看到父亲眼中的一丝丝忧虑,而黄侃看到了女儿心中的一缕缕悲悯。
黄侃担心女儿如此善窥人心,恐怕感情不顺;蓉真却悲悯父亲用情太深,遭遇太苦。父女相视一笑,这一笑里藏着血脉相融的知心知意。
前锋忽然来报,距离蟠桃园还有三百里云路,请求东王公旨意。
东王公略微思索,对众人说道:“临事勿急。你们先立起大寨,按兵不动。我与曼倩前去打探敌情,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瑶姬和蓉真坚持要同去,东王公令蓉真留守大寨,和瑶姬、曼倩纵起红云,趁着即将落山的夕阳余晖,悄悄地接近了蟠桃园。
当三人来到蟠桃园南门时,那夕阳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下西山,最后一抹红霞刚刚吐艳,就迅速变得乌黑起来。
蟠桃园不远处立着一座大寨,有不少人影来回走动。辕门口的大纛旗上绣着托塔天王李几个碗口大的金字,随着夜晚的微风,时而舒展,时而卷曲。瑶姬低声对黄侃说:“老黄,那座军营就是稀有将军所立。我命他变幻为李靖的模样,以迷惑敌人。”
黄侃没有回应,仔细看了一会儿,才道:“瑶姬,怎么没有发现魔族的军士呢?”
“我也不知道,我与稀有从瑶池分手后,直接就去搬救兵了。稀有率人来蟠桃园救母后的详情我不清楚。”
正当两人小声嘀咕时,曼倩急忙做了低声的手势。三人同往蟠桃园大门口看去,只见蟠桃园门口的红灯笼,突然变得分外明亮,紧接着一阵鼓声响起,原本寂静的蟠桃园热闹起来。城墙垛口,炮台箭楼,处处人影晃动,不是还有军士高喊:“魔族来攻,小心戒备。”
一阵喧闹过后,果然不知从哪里腾起了许多黑烟。这些黑烟初时袅袅娜娜,如丝如缕,很快就连丝成线,连线成面,覆盖了整个蟠桃园南门和对面大营的中间地带。
“曼倩,给蓉真发信号,命令她火速率兵赶来,这里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
“是,师尊。”
黄侃抽出宝剑,凝神看下去。
浓重的黑烟凝结成一个黑巨人,他粗声粗气的喊道:“王母,今夜无月,你的天罡白虎大阵效力大减,你还是早点交出蟠桃园,我便饶了你们。”
王母一袭白衣,手把七叶桃花鞭,立于桃园城头上,未说话先纵声长啸:“黑烟鬼,我的天罡白虎大阵有没有效力,这几天你不是领教了吗?有本事你就来攻,看我如何困住你。”
稀有将军假扮的托塔天王李靖,也及时出现在大寨上。他高喊:“娘娘别怕,托塔天王李靖在此,臣誓灭魔贼。”他手中黄旗一摆,弓弩手纷纷做好准备,等候万箭齐发的命令。
黑巨人没有理会李靖,而是突然暴涨身躯,挺起右臂犹如巨大的砍刀,由上往下,直劈王母。
王母并不躲闪,心中默默念诵白虎咒,那天罡白虎大阵布置成的结界里,绷起一张大网,只轻轻一架,将黑巨人的掌刀崩了出去。
黑巨人顺势翻身,飞也似的直取大寨之上的李靖。
李靖没想到他来这一手声东击西,没有丝毫防备,就被黑巨人锁喉拿住,轻巧巧的提了过去。
黑巨人一口气喷在李靖脸上,稀有就原形毕露了。
黑巨人呵呵冷笑:“稀有,你以为变作李靖,故技重施,还会奏效吗?”随手封住稀有的几处大穴,扔到身旁。
黑巨人手指西王母:“王母,你的稀有已经被捉住,你赶紧撤出蟠桃园,否则稀有就身首异处了。”说着化掌为刀,架在稀有地脖子上。
变故突发,王母、黄侃等人都没有料到。大家张皇失措,群情愕然。
瑶姬与稀有平时关系最好,小时候她常常骑在稀有背上四处遨游。稀有被捉,瑶姬眼睛充血。她毫不犹豫,化作一道闪电,挺长剑直刺黑巨人的胸口。
王母和黄侃齐声大叫:“不可。”
可是已经晚了,瑶姬一剑刺向黑巨人的胸口,同时飞脚踹向稀有。
瑶姬一剑走空,一脚却将稀有甩向己方战阵。
黑巨人并不在意稀有的死活,而是一招野马分鬃,一手夺剑,一手捏住了瑶姬的腰眼。
瑶姬被黑巨人的大手捏中,觉着痛彻骨髓,两眼发黑,一点法术也使不出来。
黑巨人将剑横在瑶姬脖子上,对王母说道:“杨婉瑾,令爱瑶姬,天资聪慧,如果香消玉殒,就太可惜了。杨婉瑾你赶紧退出桃园,我便饶你们母女不死。”
王母救女心切,也顾不得天罡白虎大阵了,一步冲出大阵,冲下蟠桃园门楼,人未到,七叶桃花鞭早已宛如游龙,卷向黑巨人的持剑手。
黑巨人不闪不避,将手中宝剑微微用力,瑶姬的脖子就出现一条血痕,血珠像开水水花一样咕嘟嘟冒出来。
爱女命在须臾,吓得王母的桃花鞭停在半空,不敢再往前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