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朱翼勃然大怒,将帅案拍得啪啪山响:“死了不少虾兵蟹将!?敖广你敢敷衍军令,你要知道慢军是要杀头的!你就不怕本帅将你推上诛仙台吗?”
“大帅,我兄弟四人,与妖猴拼死搏斗,哪里是敷衍军令,更不是慢军呀?”
“哼哼。事到如今,你还敢瞒我!我问你,四海水族中,是不是你们龙族战力最强,法力最高?”
“不错,我们龙族最厉害。”
“既然你们龙族法力最为高强,本帅命你们作法水淹花果山,你为什么不全部出动龙族,一起作法?此战,你是不是将龙族摆在战阵的后面,让臭蟹烂虾去送死?”
敖广被问得张皇失措,哑口无言。
敖钦争辩道:“大帅,有我兄弟四人,身先士卒,难道还不够吗?是的,我们将龙族摆在战阵的最后面,那是因为我们需要作法掀起滔天巨浪,巨浪重重叠叠,连绵成山岳,没有龙族在战阵的最后面就形不成浪山浪岭。我们有什么错?!”
“好呀,你很会以非为是,强词夺理呀。好,就算龙族压后阵,是为了涨潮的需要。你们为什么四人群集德济河口,为什么不每人守住一个河口,一起向花果山施压!”
朱翼看到敖钦又想争辩,他就根本不给他机会:“敖广身为左元帅,统兵无方,临阵失措。致使水淹之计,功败垂成。罪不可赦,来人呐,推出去,在三军面前重打两千背花。”
诸位雷将,还有千里眼,顺风耳等等一齐过来说情。
武曲星君朱翼将两千背花,减为一千背花。
众将再说情时,朱翼大怒:“那个敢再讲情,一体责罚。”
众将无奈而退,敖钦抢上去,瞪着一只乌眼青,一只好眼,跪倒说:“大帅,我兄长被岩浆烫伤,如果再打背花,就难以杀敌了。末将,愿替兄长,接受惩罚。”
“好,那就打你。”朱翼本就看敖钦不顺眼,正好借机教训一下他。
敖广坚持自己受刑,但是朱翼军令已下,不再更改。
敖钦被打了一千背花,浑身是血,呲牙咧嘴的走进大帐,请朱翼验伤。
朱翼一摆手:“各位将军,以后哪个再敢怠慢军令,这就是榜样。敖广你要严格执行命令,回去后,调整战线,将龙族精锐,放在最前线。每逢战事,你们龙族要冲在最前线。如有差错,敖广你记住,御马监里的空马厩很多,你们四海龙族全去也招待的了。”
朱翼喝了几口茶水,压了压心中的怒气,声音尽量平和:“哪一位愿意出战,剿灭妖猴?”他连问三遍,无人答言。
朱翼又问:“我手持昊天塔,代大天尊行讨贼大事,你们可以举荐贤能,我即征调他们来助战杀敌!咱们去哪里请人来助战哪?”
“大帅,二郎显圣真君杨戬,骁勇无敌,或可以降服妖猴。”邓元帅忍着肩伤,站起来回答。
“好,中军官速速起草调令,用千里传檄之法,调杨戬来军前效力。”
千里眼站起来说道:“大帅,北俱芦洲真武大帝麾下有玄武、腾蛇两位神将,善能降妖伏魔。我想,猴妖居申位,唯有巳火可以克制,那腾蛇丁将军必然有战胜妖猴的手段。我们是不是请…”
“好,不必讲了。千里眼将军,你亲自带着昊天塔,去请真武大帝带领龟、蛇二将来助战,立即起身吧!”
朱翼将昊天塔,交给了千里眼,并嘱咐道:“昊天塔是大天尊最要紧的神器,你要保管好,拿着它你就是钦差,如同大天尊亲临。真武是紫微天真的结义兄弟,自恃身份。唯有你持昊天塔去调他,那真武才肯来。切记切记呀。”
千里眼将昊天塔贴身藏好,带领十二员雷将,去请真武大帝了。
“四海龙王,你们回营之后,要继续作法涨潮。这次还是慢慢涨,不要让那猴妖发觉了。一切等到天蓬、杨戬、真武到来再说。大家各归本营,继续降雨水淹花果山。都散了吧。”朱翼扔下诸将,转身回后帐。
他一进后帐,女仙们就迎上来,按按肩膀,捶捶大腿,摩摩脚底,一齐给朱翼揉捏放松。没多久,朱翼心情大好,就左搂右抱,亲亲香腮,摸摸酥胸,又风花雪月起来。
瑶姬端详着画中的男子,发现他俊朗的眉宇间,不知为何流暗露出一股阴郁之气。
此时,敖思禹已经端上香茶,奉给孙悟空和瑶姬。他往庚辰身后一站,微笑着凝视孙悟空。
庚辰拱手道:“两位上仙,我们这里山荒地僻,没有好东西招待贵客。这是震泽东山特产,唤作碧螺,请品鉴。”
瑶姬呷了一口茶,含在口中,初时觉着这茶清淡似水。
当她将茶水慢慢咽下时,一股甘甜从舌尖开始绽放,咽喉处升起阵阵清香。她又喝了两口,果然,喉咙里的清香越发真实,似豆蔻初开,又似桃花冒红。
瑶姬是公主,母亲是西王母,什么样的好茶没有喝过?只是这碧螺,从未喝过,也从未听说过。
她忍不住大声赞叹:“好茶,好茶。茶香淡雅、层次分明,与那些名茶的香气都不同。”
庚辰笑了:“孙上仙,你这位小女友,确是茶道中人呀。”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瑶姬公主,她是王母的女儿!”悟空此时才想起来,忘记正式介绍瑶姬了。
庚辰重新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那神情就是翻看一个物品,然后淡淡说:“瑶姬公主,果然有令堂神采呀。”
瑶姬给她看得有些窘迫,依照她以前的脾气,马上就会发作,大声喝问:“你瞅啥!?”
这次,她不知何故,对这个庚辰很忌惮,总觉着庚辰虽然面容甜美非常,可是一颦一笑间,隐伏着十足的杀气。
庚辰如此说,瑶姬小心翼翼地问:“庚辰你与家母相熟?”
庚辰哈哈大笑,敖思禹在一旁接口道:“承蒙辉魄宝的照顾,为我们龙族找到了御马监这样的好地方!我家老祖正要去找辉魄宝和杨婉瑾算账去。”
瑶姬听敖思禹直接提起玉帝和西王母的名讳时,满脸怒气,心下就明白了许多:这事要坏,不是父皇辉魄宝,就是母后杨婉瑾得罪了他。瑶姬面色发窘,闭口不言。
“思禹,瑶姬公主是客人,还是孙上仙的女伴,她又不是辉魄宝和杨婉瑾。”
庚辰嗔了思禹一眼,转头对瑶姬说道:“瑶姬公主,以前的恩怨,不应该牵涉到你。你既然来了,那么就是应龙一族的贵客。不要介意,请用茶。”
庚辰看到悟空已经喝完,亲自起身为悟空续茶。
她倒满茶水,端起茶杯,将茶杯举到头顶,深深施了一个礼:“孙上仙,这杯茶我敬你。感谢你救了思禹的命。”
悟空愣住了,他双手接过茶,向桌子上一放:“庚辰,我哪里救过敖思禹?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你弄错了吧?”
敖思禹走过来,跪在庚辰身旁,说道:“孙上仙,你当然记不得了。你反出御马监之前,把所有的天马,全都放掉,还作法让那些天马恢复龙身。有没有这回事?”
“哦,有有,我不忍心它们成了朱翼的盘中餐。就放了所有的天马!”
敖思禹一笑:“我就是其中之一。不是你的义举,我恐怕死于非命了。这事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是活命之恩。请受我三拜。”敖思禹三拜九叩,头磕得咚咚直响。
悟空赶紧搀起来:“原来如此。思禹公子,你吉人天相,即使没有我,也终会逃脱大难的。”
“孙上仙过谦了。那一日思禹顽皮,惹了大祸,我忍不住责骂了几句。他负气离开震泽,我到处找他,也寻不到。过了许多年,我也一直找不到他。”
“前几年,他惊魂未定跑回来,说是被天廷的巡检捉进御马监,变成了天马。在御马监几次险些被吃掉。幸亏他机灵,不怎么吃马料,搞得身体瘦骨嶙峋。那些想吃龙肝的恶贼,便看不上他。”
庚辰说到这里,瞅着思禹,暖暖的笑意连瑶姬都感觉到了。
敖思禹接口说道:“孙上仙,你可能不知道,龙族的精魂凝结在龙肝。越是法力高强,身体强健的龙,它的精魂越精纯,那么龙肝就越美味!所以,就有天廷那些恶贼,惦记着龙肝。”
“可是,他们明明知道,如果龙肝被吃,那只龙精魂消亡,那么死掉之后,再转世投胎,也不能为龙了。运气好的龙,根基深厚的龙,可能转世为蛇为蟒,为鲤为蚓,苦苦修炼之后,或许还有一丝成龙归根的希望。那些根基稍差的,必然堕入六畜之道,再也不能复本归元。”敖思禹恨恨地解释着。
庚辰又端起碧螺来:“孙上仙,请喝茶。”
悟空这次不再推辞,一饮而尽。两杯香茶落肚,一身百骸皆轻。悟空此时才体会到碧螺的奥妙,也忍不住称赞起来。
敖思禹说道:“孙上仙,这茶是神农亲手种下的,只有三棵茶树。一般人喝不到的。上仙是我的救命恩人,老祖才特意用它奉客的。”
庚辰摆摆手,思禹就住了口。
庚辰笑着问:“孙上仙,自花果山到震泽,数万里之遥,你来必然有要事,你是思禹的救命恩公,有事尽管讲来。”
悟空就把花果山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来这里,一是为了见见故人,二是为了求一个治水方子,挽救花果山,击退朱翼。庚辰你是治水大神,你有没有好办法来抵御洪水海潮?”
庚辰听完,一句话也没有说,端起了茶杯茶托,露出了送客之意。
瑶姬进门之后,备受冷落讥讽,本就窝了一肚子气。这时看到庚辰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当悟空一谈到求个治水之方,她立马变脸想要逐客,瑶姬再也忍不住了。
她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指着庚辰的鼻子,开口就骂:“人间有句话,巧言令色鲜矣仁,说的就是你吧。刚才你说得多么动听,一到正题,就立马装哑作聋。哼,你没有办法就直说,有办法却不能告诉我们,也请直说。居然玩端茶送客的这一套?有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瑶姬越说越激动,拉起悟空往外就走:“悟空,走,咱不求他。我宁肯陪着你,随着花果山一起永沉水底,也不要你在这里低声下气!走啊!”
敖思禹也急了:“老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不管!”
庚辰站起来,深深一礼:“孙上仙,你救了我最亲爱的小孙孙,就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除了抵御洪水海潮这件事,其余都行。我救不了花果山!”
敖思禹搂着庚辰的脖子:“老祖,你是最厉害的上古战神。当年洪水肆虐人间,你都可以帮助大禹成功治水。这花果山怎么就救不了?你帮帮孙上仙吧!”
“傻孩子,这次是天廷要水淹花果山,我出手救花果山,就是与天廷作对。我虽然不喜欢辉魄宝,但不愿意为了此事,重新踏足三界。”
“辉魄宝当年那么对待龙族,龙族早就应该反抗了。这次,趁着救花果山,与孙上仙一起,反了吧?!”
“胡闹。我们谁也不帮。三界伤透了我的心。我宁愿袖手看戏,也不再管三界四象的俗事。如果介入花果山之争,应龙一族就失去了自在逍遥的生活。难道,你还想着去那污浊的三界游历一番吗?思禹,三界正要经历万劫之劫,我们应龙一族一旦重入三界,也须经历劫数。你要想清楚。”
“我受孙上仙活命大恩,必须要报答。”
庚辰柔声安抚敖思禹:“思禹,有多种方式可以报恩的。即将到来的万劫之劫可不是儿戏。世人常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大劫难渡,你就没有必要陪着孙上仙去干愚蠢的事情。”
庚辰又指着瑶姬道:“孙上仙,攘外必先安内,你身边还有瑶姬公主这个眼线,到那关键时刻,花果山就危险了。”
瑶姬一阵冷笑:“应龙,你不愿意帮我们也不勉强。拿我说事?拿我当挡箭牌?哈哈哈,悟空走吧,人家话都说道这份儿了,还求什么!难道,要跪下来求她吗?一路上,你就故人长,故人短的。你这个故人,就是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
悟空见庚辰变了脸,脸上有了杀机。
他便不再言语,抱拳拱手,随着瑶姬向外走。敖思禹一旁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一边回头苦苦哀求庚辰。可是庚辰一点也不动心,阴着脸,盯着悟空的背影看。
悟空三人快到安澜殿殿门时,外边的阳光射进来,照在悟空身上,现出异样的光彩。
庚辰心中一动,感觉这个场景十分熟悉,不过想不起来了。
她急忙站起身喊道:“且慢!孙上仙,请留步。”
衣袂轻摆,庚辰已经站在门边,伸手拦住了悟空和瑶姬。
瑶姬撇嘴讥讽道:“庚辰,怎么骂了你,你这是恼羞成怒,要动手吗?告诉你,本公主就喜欢打架。”
庚辰没有理睬瑶姬,对悟空说:“孙上仙,刚才这小丫头说,你一直称我为故人?”
“不错,我是这么跟她说的。我说到震泽,找一位故人,求一个治水的法子。”
“孙上仙,你我初次见面,哪里是什么故人?”
“打脸呐!这猴脸打得啪啪的呀!”瑶姬先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还特意狠狠打了一下悟空的猴脸。
悟空没想到瑶姬会如此,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脸上。登时,一半脸火辣辣起来。
庚辰不理会小情侣之间的嬉闹,继续问道:“还有,你怎么会联系我的独门法术?孙上仙,盼你如实相告。”
“阿辰,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悟空声音忽然变得哽咽低沉,眼眶里泪珠盘旋。
庚辰听悟空变了腔调,竟然叫自己的乳名,叫得十分凄然,更加怀疑。
这份疑虑,悟空看出来了,他按下庚辰伸出的手臂,小声说道:“有静室吗?故人相见,还是不要六耳为妙。”
庚辰点点头,吩咐道:“思禹,我与孙上仙到内堂谈点事。瑶姬公主是贵客,你好好招待,不可无礼。”
瑶姬要跟着进去:“悟空,这条贼泥鳅,反复多变,你独自进去有危险,我不要在外面当贵客,要和你一起进去。”
悟空阻止道:“瑶姬,你的情意我心领了。客随主变,你留下吧。”
敖思禹也拦住了她,瑶姬见事不可为,只好坐下生闷气。
思禹也不理她,只是站在内堂入口处,监视着她,还有意无意的挡住入内的必经之路。
庚辰前边带路,悟空紧紧相随。庚辰想了想,把悟空带到书房,仆人献茶后,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庚辰脸色凝重:“孙上仙,你说吧,你我在何处,如何相识的,你又如何知道与我取得联系的法术?”
悟空充满爱怜和企盼的看着庚辰:“阿辰,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说着,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下来。
又听到“阿辰”两字庚辰,心中剧震,但她搞不懂孙悟空要干什么,没有阻止,而是两手抱在胸前,冷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悟空,看悟空如何表演。
很快,悟空就一丝不挂,赤条条的站在庚辰面前:“阿辰,你现在还没有认出来吗?”
庚辰摇摇头,悟空长叹一声,脸色惨如死灰。他闭上眼睛,如同入梦,口中却念念有词,之后,他的身形晃了几 晃,渐渐现出了真形!
庚辰啊的一声大叫,将眼睛揉了又揉,睁得大大的,看着面前的异景。
眼前站的正是刻在她心尖上的情郎,始终难以忘掉的大禹文命。
终于,她嘤咛一声,扑了过去,叫一声“阿密,是你!”,便呜呜呜的嚎啕痛哭起来。
“阿辰,是我!我是高密。”两人抱头痛哭。
庚辰哭了好久,忽然捶打起高密的胸膛,边哭边说:“你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变成孙悟空这副丑模样了?”
“当年,我们治水成功之后,我没有听从你的劝告,远遁三界外,去过与世无争、比翼双飞的生活,而是贪恋人间的权力,最终酿成大祸。”
“阿密,你怎么了,闯什么祸事了?”
“唉,是贪欲害了我。当初觉着自己治水有功,大舜禅让与我,我又被万众爱戴,成了名震天下的大禹王文命。自从登极以后,我沉溺于那种驾驭权力的快感中,无法自拔。”
“后来,我更是违背了天道无私的古训,竟然要将王位传给儿子启。为了帮助启接班,我杀掉许多可能对王位构成威胁的人。终于,当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我那宝贝儿子启,他认为我就成了他御极的障碍。他趁陪着我巡游东海的机会,将我杀死,碎尸后抛尸东海。”
说道此处,文命仰天长啸,泪如雨下:“阿辰,我死得太惨了。悠悠苍天,为何让高密,生了一只豺狼!”
庚辰也泪如雨下,她紧紧抱住文命,心痛的语无伦次:“阿密,我可怜的情郎。你不听我的话,才身罹横祸,死于非命!你呀,当初陪我归隐三界之外,坐快乐的神仙眷侣,该有多好,呜呜呜…”
“阿辰,那个逆子启,对外称我得道飞升,就在这震泽东北还修了一座我的衣冠冢。实际上,他把我碎尸数段,抛入东海,成为了水族腹内的美食。天哪,阿辰,我治水有大功于天下,为什么苍天还要让我受分尸之苦,为什么?”
庚辰只是流泪,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想到魂牵梦绕的情郎,居然已经惨死,而不是传言的白日飞升成仙。
巨大的反差,让庚辰心情激荡,身体瑟瑟发抖,嘴唇也有些哆嗦。
她无言安慰情郎文命,只好岔开话题:“阿密,那你怎么变成的孙悟空?”庚辰生性机敏深沉,这个问题必须当面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