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进来的这帮人,张岩都认识,都在一左一右开小吃店的,虽然平素不怎么来往,但是照了面还是知道谁是谁的。
说话的正是隔着两个铺面的孙记面馆的老板孙福祥,四十多岁的年纪,长的却是心宽体胖。
“张岩兄弟!这桃子大饭店这么整不行啊!
这三条街上,吃饭的就那么多,都跑她那儿去了,咱们都得黄摊子,可是按她们那个招法干,咱们也贴不起呀?”
“哎?你说也怪了,照这么个贴法,她们家是怎么挣钱的?”说话的是杨记包子铺的老板。
“是啊是啊!这是恶性竞争!让我们无路可走啊!”
没挤进门的小吃店主们随声附和。
“你一向主意多,张兄弟,你拿个章程吧!”孙福祥眉心锁到了一起。
“这桃子大饭店我也打听过,她们本是在小区院里开店的,食客基本也是小区院里的,跟咱们不犯冲突。
后来他们就在街面旺铺租下了门面,抢走了咱们的食客。”张岩把自己打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是!这些七七八八也都知道些,张兄弟!你说怎么办吧?
咱不能赔本赚吆喝吧?”孙福祥一摊手。
“恶性竞争肯定不是取胜之道。不行咱们去跟桃子娘谈谈吧!”张岩也没什么好办法。
“听说桃子娘蛮不讲理,那人不太好说话!”众人又有些担心谈不下来。
“怕什么?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吧?”孙福祥胖手一挥。
“老公!”
张岩刚要出门,王艳给叫住了,走上前给张岩理了理衣领:
“记着,能谈就谈,谈不拢也不要发生冲突。
大不了咱不干了,回老家种地去!”
“哎!哎!”
张岩心酸的厉害,自己大学毕业没找到工作,还让媳妇养活自己,窝囊!
“不行!我没有客源拿什么养活这一大帮人?都喝风啊!”
“当初,我们孤儿寡母的活不下去了,谁可怜过我们!”
“再怎么说也没用!想都不要想!你们学我们的招法,赔了算你们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
桃子娘果如众人猜想的那般果断拒绝,无论众人怎样哀求,就是不留情面。
“大爷!你们赵老板今天怎么没见来?”
屋子里人多,乱哄哄的,张岩在人群里巡视一圈也没看到赵剑强,找到了老吴头询问。
他已经通过服务员口中知道赵剑强才是这个饭店的灵魂人物,只有说服他才有进展。
“他?他不是,又诓姓柳的丫头,去了吧?”
老吴头也没注意到赵剑强,见柳寒烟不在,估计他们俩在一块儿。
众人与桃子娘争论不休,颇有不拿出个章程不罢休的架势。
张岩这边却与老吴头唠起了家常。
这几天,赵剑强架不住柳寒烟的纠缠,决定带她去看看这边剧本发展的情况。
按照赵剑强的设想,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算算日子,第二步也应该开始了。
自己不是直接参与人,一切都是老吴头在操作。
虽然赵剑强觉得老吴头不凡,但是只见他打过几个电话,还是背着自己打的,问他情况进展的怎么样了?他又不说。
其实赵剑强也知道,老吴头一天24小时跟着自己,他知道的情况,自己也基本清楚,但具体发展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在柳寒烟的央求下,只能从外部看一下事情是否有进展。
在汽车上,
“往这边走!”赵剑强指挥柳寒烟。
“不去市政府?”柳寒烟握着方向盘。
“去市政府干什么?你为什么总想着从市政府这边下手呢?”
赵剑强偏过头:
“我都跟你说了,市政府的决议不是轻易更改的,即使你去找,那始做蛹的人不会从中阻挠?”
“你不去试试你怎么知道?市长可是你舅舅!”柳寒烟就认准这一条道了。
“我都说了,那是我远房舅,就是亲舅舅,我去了也不一定好使。”
赵剑强最烦别人总是拿他舅舅说事,说话已经带着情绪:
“你为什么就一条道跑到黑呀?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
“什么办法?从哪里想办法?”柳寒烟睁着大眼睛回过头看赵剑强。
“看着点道!开车呢!”赵剑强向前指。
“去哪?”
柳寒烟还要回头,赵剑强伸手去推她的脸,柳寒烟躲过,端正开车。
“你们家的工地!”赵剑强没好气。
“已经不是我家的了!再说工地有什么好看的?”
这回柳寒烟没有回头,不过还是用眼睛瞟了一眼赵剑强,仿佛得时刻注意赵剑强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有小动作一样。
赵剑强很不耐烦:
“赶紧走吧!到了你就知道了。该来的也该来了,不该来的,我也不知道。”
康西省作为中西部相结合的省份,开发的力度并不大,安水市虽然作为康西省第二大城市,可主城区面积也没有多大。
没过多久,柳寒烟就把车开到了柳氏集团曾经开发的楼盘。
工地大门口停着几辆豪车,未完工的楼空子里,影影绰绰有几十个穿西装带安全帽的人,在东一下西一下地比划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赵剑强和柳寒烟在车里看了半晌,柳寒烟有些不耐烦:
“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认识工地里的那些人吗?”虽然有些远,但大概的轮廓还是看得清的。
“不认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工地已经抵押出去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咱们管的着吗?”
看得出来,柳寒烟一点也不想跟这块闹心的地方有瓜葛。
“也许他们就是我的第二步棋呢!”赵剑强看得倒是饶有兴趣。
“就你?就工地里那帮人?你认识他们?”柳寒烟指着工地里那帮人,又指向赵剑强。
“不认识。”赵剑强往后座椅一靠。
“不认识!你说他们就是你的第二步棋?
你是不是随便一指就说这是我的怎么怎么样?
你是不是拿我当小孩子耍?”柳寒烟心中气恼,又被这小子耍着玩。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还不管了呢!”赵剑强身子往下一偎,准备闭目养神。
“你就知道戏弄我!就知道欺负我!”
柳寒烟解开安全带就对赵剑强又捶又打。
“哎!哎!溜车了!溜车了!要掉沟里了!”赵剑强左右躲闪着。
柳寒烟倒是手快,拉手刹,踩刹车,车猛地停了下来。
赵剑强长出一口气:
“你怎么拿的票?真要出个好歹,别人还以为咱们殉情了呢!”
“就前面那个小沟顶多侧翻!
你想的倒美!还跟你殉情!”
柳寒烟越想越气,没事到工地上发什么疯?
“就怨你!就怨你!”说罢,对赵剑强又是一顿捶打。
“那,一个无人的夜,
那,一个空旷的街!
你说无法面对世间的一切一切,
漠然转身,离去,只留下我在那个雪夜……”
正打闹间,赵剑强的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赵剑强一边招架一边掏手机:
“喂?桃子!怎么了?来了一帮人?
……
哦,你等着,我马上就回去!”
“饭店出事了?”柳寒烟收回手。
“嗯,来了一帮人跟桃子娘谈判,桃子娘不同意。”赵剑强揣好电话,示意柳寒烟开车。
“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说是这么说,柳寒烟还是打着了火:
“刚才那个手机铃声声音像你,是你唱的?”
“嗯!”
“谁作的词曲?”
“我自己。”
“你?”柳寒烟又要回头。
“注意开车!”赵剑强提醒:
“怎么了?不行啊?吉他弹唱!”
“哦,你还挺多才多艺的。
歌挺好听,就是有些伤感,其中有故事吧?”
“我在大学追的第一个女朋友,辛辛苦苦追到手了,却嫌我穷,黄了!
那天我喝了好多酒,借着酒兴作了那首歌。
多才多艺又怎样?没有钱,狗屁的多才多艺。
所以你说嫁给我,就是鬼话,只有阎王爷才相信。”
柳寒烟没有接茬,大概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沉默片刻:
“你能把那首歌完整地放给我听一遍吗?”
“能!歌作出来就是用来听的。”
说着话,赵剑强掏出手机翻找歌曲。
“那,一个无人的夜,
那,一个空旷的街!
你说无法面对世间的一切一切,
漠然转身,离去,只留下我在那个雪夜,
孤独、困苦,无助,迎着寒风咧咧,
茫茫的雪,
让我无法前行,东西南北无从辨别,
街!
一直延伸,到她的结界,
让她回到从前的街,
从前的夜!”
“那街那夜。
你还惦记那个女孩儿吗?”柳寒烟开着车。
“惦记她?还没开始有什么惦记的?听说她跟一个富二代到南方去了。”
赵剑强点燃一支烟:
“我只是自尊心受到了打击,她让我知道,在这世上没有钱,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她么跟我无缘。”
“你怎么抽烟?以前你好像不抽的?”柳寒烟用手煽动烟雾。
“我只是心痛的时候抽点,不然心里实在没什么寄托。”赵剑强掐灭了手中烟。
“你前妻……”柳寒烟犹豫要不要问下去。
“也是因为没钱,离了。”赵剑强语气很无奈。
“你不是每个月有一万块钱工资吗?”
“她每天打麻将几千的输赢,还要买包包,名牌,还要还房贷,哎呀,不说她了!”
赵剑强越说越烦:
“还不是她么的没钱闹的?”
汽车在行驶……
“你能再放一遍给我听吗?”
“又不能当饭吃,听吧!”
……
车开到桃子大饭店,就看见门口围了很多人。
桃子娘坐在门口嚎哭不止: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不让我们活呀!
你们这帮大老爷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