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和赵昀离开后,天启帝就呆坐在清凉殿,凝视着虚空处,久久不发一言。
晚上,他无心召幸掖廷提前安排好的妃嫔,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发呆。
奏疏上写的往事,一幕幕,一重重,竟无比清晰,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对太傅挺好,给他最高的官位,最大的权利,赏赐也年年都是拔头份。
他子孙多,自己赐他最大的府邸,知他爱美人儿,连送了他好几个。
可是,官位、权力、豪宅、美女,真的是太傅想要的吗?
权力给了他威严,也给了他更多的劳碌和忧心,几十年来,太傅无一日不为国事操心,身心都无法安歇,再奢华的府邸有什么用呢。
太傅像父亲一样疼朕、护朕,可太傅这个没良心的弟子,不但忘记了太傅的教导之恩,忘记了君臣之义,还亲口下令把太傅罢官、抄家、打入牢房。
最后把太傅赶出京城,让花甲之年的他,拖着病体回家种地!
天启帝眼泪汹涌而出,怎么擦都擦不完。
太傅心里一定是怪朕的吧!
白润记得太傅做过的所有事,白苏拿自己的功劳和长公主封号,为太傅换取百姓的好感,明轩不惧天下人的目光为太傅正名,朕就不能为太傅做点什么吗?
明日,不管明轩能不能说服众臣,朕都会为太傅正名,朕是皇上,凭什么不能任性一回。
连自己的太傅都护不住,朕还当什么皇上,太傅要朕这样的弟子有何用?
未央宫里,太子正在对皇后夸奖白苏,他把白苏在承明殿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给皇后讲了一遍。
“母后,儿臣相信赵昀所说的,白苏必是帮助了赵昀,他不是会撒谎的人。
而且白苏又不要任何封赏,他何必多此一举呢!”
皇后点头:“叛军就算再无能,也有十几万人呢,六天就全军覆没了,还活捉了匪首,这速度和本事简直是逆天。
若里面真有白苏的主意,此女的本事还真是非同一般。”
“就是不一般,您是没见她今儿的表现,那番话说的很有水准,哄得那帮老臣全都念起了旧情。
从承明殿出来,他们边走边谈论白冉过往的好,从前全是骂声,哪有一个人说他好。
儿臣还想,白苏若是没嫁过人就好了,庶女也可以记在嫡母名下,表弟也不是不能娶。”
“打住!”皇后白了太子一眼道:“你表弟娶的是妻子,不是给他找军师。
娶妻娶贤,就她那强悍粗野的脾气,连三从四德,温良恭俭都不懂,涵儿以后不得将就她?
整天抛头露面的,被他摸过脉的男子估计得有上万人了,娶她,哼哼!
别说她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她就算别国公主,陪嫁几座城池,本宫也不会准许涵儿娶她。
涵儿的妻子,必须得是知书达礼的名门嫡女,成亲后以涵儿为天的!”
太子讪讪道:“是,儿臣只是欣赏她的才华,打个比方而已。
儿臣看赵昀高兴的那样,白苏想必是答应他了。”
“那再好不过了,欣赏跟娶是两码事,大周有这样的能人,是朝廷和百姓之福,有这样的妻子就未必了。
你父皇既然认她当义妹,你以后见了她就喊她姑姑,对她恭敬一点,等她跟赵昀成亲时,再给她送份大礼。
只要她不嚯嚯涵儿,怎么高看她我都没意见。”
太子失笑:“是!儿臣记住了。
母后,您这话让表弟知道了,真不知他是感激您疼他,还是怨恨您太疼他啊!”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他可以不认本宫这个姨母,本宫却不能不管他这个外甥。”
安定侯府的楚涵此刻也是思绪万千,先是伤心了一阵,而后又猜测白苏给朝臣道歉的用意,是为了下一步给白冉正名做打算,就去了楚铭的书房。
他把当年参与白冉案子的官员名字,挨个问了一遍,因为他们怕白冉翻身后遭到报复,一定会极力阻止。
问完了是哪些人,又向楚铭打听他们有什么的缺点和把柄。
楚铭开始不想说,劝楚涵道:“涵儿,你可以在朝堂上帮她,父亲也能为白冉说情。
可帮忙不是这种帮法,你在皇上面前抖落人家的短处,就是想把人置于死地,会结大仇的。
赵昀是白冉的女婿,这些事该他去做,你又是何苦来着。”
楚涵含泪道:“父亲,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我跟她成不了夫妻。
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她,我希望她哪哪都顺心,一点烦恼都没有。”
楚铭难得的没发脾气,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涵儿,放下吧!”
楚涵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一下子释放出来,抱住楚铭,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不能自已。
还边哭边道:“父亲,我不但喜欢她,我还欠她的呀!
您得帮我,让我早点还了她的恩,她若高高兴兴的,哪都不需要我,慢慢的,我就把她忘了。
不然我放不下啊!”
楚铭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暗叹,不管儿子的外表装的多犟,内心跟她母亲一样,都是心软的人。
楚涵放开楚铭,泪眼婆娑的直视着他:“父亲,我不想让她顶着奸臣之女的名头嫁人,我也不想让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今儿那几个言语不逊的御史,我恨不得上去扇他们,几个尸位裹餐的废物,凭什么用那种态度对她说话。
父亲,白冉一日翻不了身,儿子就心结难解。
您把知道的都告诉儿子,儿子会把握分寸的,我不弄死他们,吓住他们,让他们闭嘴就成了!”
“好好!父亲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其实哪个官员没点过错呢……”
父子俩一直谈论到深夜,把每个跟白冉不对付的人都分析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