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王两眼一黑,难道说自己的预感真的灵验了吗?
却见来者只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根本不是皇帝身边那位炙手可热的红人。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快说!”大将军王厉声呵斥道。
小厮是一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府上,昨个夜里……岐国公府起、起火了!人都没啦!您快去看看吧!”
气血翻涌,大将军王差点儿没有站住。
岐国公本人与他属于两个派系,却有姻亲渊源。
太府寺少卿的嫡长女,便是嫁给了岐国公的弟弟,而太府寺少卿的嫡次女,正是大将军王的儿媳。
三家平日里走动很频繁,经常设宴相邀,昨日是国公府上的老太君寿宴,自然邀了诸多小辈庆贺。
而大将军王唯一的子嗣、儿媳都参加了宴会,又因要赏烟花,便留宿了一夜。
换句话说,昨夜被烧为焦炭的尸体之中,有两具正是大将军王最疼爱的二人。
……
自上次火灾以后,大将军王消沉了数个月。
他终日在家喝得酩酊大醉,不见任何的访客,甚至连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都被他从府邸中踹了出来。
而太医院也有传闻,大将军王患上了心衰吐血之症。
这病多因心而起,若是心病不能被解决,是怎么治都治不好的。
得了这个病,每隔三五天,便会大口呕血,直至全身的血液都被吐得差不多了,就离踏入地府不远了。
人们都猜测,这位风光无两的大将军王还能活多少时日呢?
听说他每次呕出的鲜血需要用铜盆来装,怕是撑不过去半个月了吧。
但是,谁也想不到,憔悴的没有人形的大将军王,竟然登上了前往山南县的船舶。
他是自请去山南县治水的,而且态度十分坚决。
此时的他,正在船头,了望着无边无尽的江水。
若是有人路过,一定会听到,他身边竟然传来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父亲,您到底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到山南县?!就不能去威胁那个开船的,让他们快一些吗?!”
本该是清朗的声音,如今却透出几分暴戾来。
大将军王只得好声安抚道:“文儿,你再忍耐一下。这艘船已经到达极限了,况且这几日都有暴风雨,船夫也不敢贸然前进了。”
“忍忍忍!我已经忍了三个多月了!您知道我每日有多痛苦吗?!”那声音还在抱怨着,“就算我能忍,曼娘和孩子怎么受得了呢?”
大将军王双目直视着前方,自言自语道:“快了,就快了……我保证,今晚你们就会舒服一些的。”
这事说来也怪,大将军王堕落了好一阵后,竟在五鬼旗中听到自己儿子和儿媳的声音。
两人被烧死后,每日都被烈火缠身,皮肉一寸寸地脱落、烧焦,如同落入了无间地狱一般。
更可怕的是,鬼不需要睡眠,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忍受这份痛楚。
想要解决这股猛烈的火气,就得用水鬼来压制。
这也是大将军王自请去治水的原因,沿路多有洪涝灾害,水鬼的数量也不少。
虽然这些鬼不是被五鬼旗杀死的鬼,但也能用来压制火气。
只是,仍是治标不治本。
航行时,难免会有几个冒失鬼,一不小心跌下船头。
这也是常事了,多几个、少几个的,也无人在意。
到了山南县,大将军王突然发现自己好似开了阴阳眼一样,一眼就能看到那些飘来飘去的鬼魂。
而且,他的第六感也变得格外灵验,有时做梦都会梦到过几日发生的事情。
这难道是五鬼旗带给他的回报么?
他之前只用它来杀敌,似乎是大材小用了。
大将军王不会治水,他来山南县,仅仅是为了监督治水的官员。
不过,那些官员本以为他铁面无私,是那种做错一点小事就要砍头的性格,却发现大将军王意外的好相处。
除了有时会找不到他在哪,几乎没什么缺点。
某天夜里,大将军王又将五鬼旗召唤出来。
他之前收入旗中的赤鬼,也就一百多个。
按照青鬼告诉他的规则,这淹死的玄鬼只需要十几个就够了。
但他早已集齐了二十多个,儿子依旧每天叫嚷着疼痛。
这又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啊,您之前的法子只是强行压制住我们的本性。”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就好像群雄逐鹿,您要制衡某个国家,就不能只想着靠武力。”
“说得有道理,可是,你又是哪位呢?”大将军王疑惑地问道。
“我啊,正是您之前头疼不已的白鬼。您用火来炼金,但金是炼不完的,反而会让火烧得越来越旺。难道您没听说过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大将军王似乎明白了什么,继续问道:“照你的说法,我该怎么做呢?”
“自然是要用水来通关了。”白鬼解释道。
“通关?是什么意思?”
“通关,就是指让金去生水,这样便可以削弱金的力量,再让水去生木,便可以保全木的能量;最后让木去烧火。火虽然旺盛,却还需要去克制金,又会被水制约。如此一来,旗中的众鬼便可以安生了。”
说完这句话,白鬼就沉默了下来。
大将军王仔细一想,认为它说得很对。
然而,他又不能像之前收集赤鬼那样,趁别人快要淹死了,再将他们收入旗中。
他要怎么样去寻找玄鬼呢?
“您什么都不用做啊。”
他认出来了,这是青鬼的声音。
青鬼又低声说道:“您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到了时日,我们会提醒您的。”
听了这句话,大将军王便老老实实待在休憩的府邸里,鲜少出门。
若是有人邀请他去赴宴赏景,他倒是会参与一下。
至于督工的任务,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河堤都尉、渠堰使、县丞们也乐得轻松自在。
然而,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份疏忽的工作会让他们丢掉脑袋。
所有人都以为,河堤只是有一点儿受损,就算消极怠工,不会酿成大祸。
八月的一场暴雨,直接摧毁了河堤,下游上百户的百姓全都死于这场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