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讲述,周伟祺只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他身上包裹的这层类似金属的物质,其实是可以许愿的藻玉?”
这层金属应该只是藻玉的外壳,而里面才是真正能起作用的高纯度藻玉。
“没错。而且,我还知道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如果有和物体等重的藻玉,就可以直接得到那样东西。”
周伟祺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何楷彦走到青铜像的旁边,捡起一小块碎渣,放在手里。
他闭上眼,似乎在默默许愿,等他再睁开眼时,他摊开掌心,里面竟然变成了一块黄金。
虽然体积要比之前的那块碎渣要更小一些,但何楷彦也说过,藻玉换物的规则是“等重”。
而藻玉的密度明显要比纯金小一些,故而对应等重的黄金体积也就越小。
众人无不惊叹,这东西只要靠许愿,就能点石成金了?
议论之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刚说它能换到东西,那它能不能作用在活物上?”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如果是许愿或是等价交换,倒是还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内。
毕竟,特情局作为帝都唯一一个处理玄学事件的机构,也有不少的天材地宝。
其中的一些法宝,也多少具有类似的功能,只是比不得藻玉这般精准转换。
但是,用藻玉就能换得活物,听上去也太过不可思议了。
倘若真的成功了,它的生命从哪来,灵魂又由什么组成?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的脸上,但他没有惊讶或是紧张,反而平静极了。
“当然。”他点点头,“我是说,当然可以。”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沸腾了起来。
有人在质疑何楷彦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也有人在猜想,是否能用藻玉实现器官克隆技术,为重病之人带来福音。
然而,没有人敢提及那个话题,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它。
仍是周伟祺开了口,他沉声问道:“所以,人也是活物。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可以凭空造出一个人,而不需要任何的生育环节?”
“不,你误会了。”何楷彦把玩着手上的那块藻玉,“藻玉从来不是什么创世主。其实,我加入特情局后,也对藻玉进行过一些研究。”
凭借着特情局的情报系统,何楷彦从某个西南小镇收到了几块藻玉。
他没有拿这些藻玉去许愿,而是用它们做了一些实验。
他的理科本身就学得还不错,大学毕业后,又系统地学习了一些关于能量场方面的物理知识。
经过多次实验,他终于发现,藻玉里蕴含着一种极为特殊的能量。
这种能量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打破空间与空间之间的隔阂,从而达到一种类似空间跳跃的效果。
换句话说,用藻玉换取来的东西,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有的东西。
就像他手上的这枚金块,可能就来自某个提炼金属的化工厂,是藻玉将它传送到了何楷彦的手上。
相对应的,藻玉也可以将植物、动物传送到何楷彦的身边。
虽然他没有在活人身上做过实验,但他猜测,这也是行得通的。
至于藻玉为什么会被人类的思想影响,他也找到了答案。
人在思考的时候,大脑会对外散发出电波,而藻玉对脑电波非常敏感,甚至可以将脑部的电活动做到完美复刻。
故而,人类可以使用藻玉许愿,当藻玉耗尽它本身的能量后,就会化作灰烬。
“如果,我们……获取到和人类等重的藻玉,那就可以将他传送到这里?”周伟祺问道,“历史人物也可以吗?孔子、秦始皇之类的?”
何楷彦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曾尝试过给一只鸡起名为‘小花’。将它杀死后,我又使用了藻玉,但得到了只是它的一些骨头和羽毛。我认为,必须是现在还活着的人类才能进行传送。”
周伟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刻,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已经在他的脑内产生了。
“这不是有现成的藻玉吗?我们干嘛不用这些藻玉,把局长传送回来?!”
话音刚落,周伟祺惊愕地看向说话的那个调查员,他记得她,是局里唯一一个还不到二十岁就加入的调查员。
她本来对凌风这个空降的局长很不满意,但跟着凌风出了几次任务后,又变得心服口服了。
“可是,楷彦说,这里面的是另一个人……”周伟祺踌躇着。
他也想到,用藻玉将迷失的凌风传送过来,但他更倾向去收集一些藻玉。
如果用这个人身上的藻玉去传送凌风,相当于给他判了死刑,周伟祺不愿意做这种残酷的选择。
“是,也不是。”何楷彦叹了口气,“我只能说,这具身体还是小莫的,但他的意识已经没有了。你们也可以将他理解成一个脑死亡的植物人。”
“为什么?”周伟祺不解地问道。
“你们也看到了,这种被你们称为虹铜的东西,像是寄生物那样,死死地缠在他的身上。”他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了。”
上一次,是在小莫的家里。
而刘叔进入薛家山以后,他还去过几次小莫的家中。
有时,是打扫一下他的房间,有时,他也会对着小莫的东西说说话,就仿佛某一天,昔日的好友会推开门,平安无恙地回到家中。
在帮小莫整理东西的时候,何楷彦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令他有些意外的东西——一部备用机。
他和小莫认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他拿这台手机,而看手机的样式,很有可能是在他初三的时候买的。
何楷彦有一种预感,这部备用机里一定有什么秘密。
由于手机的型号太老,市面上都买不到与之匹配的数据线,何楷彦花了好大功夫,才在一个旧物回收的网站上找到合适的充电器。
看着手机屏幕慢慢亮起,何楷彦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可惜的是,小莫似乎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在他离开家的时候,便将手机的数据清空了。
何楷彦仍不死心,那时他的编程技术已是炉火纯青。
就算手机被恢复了出厂设置,他一样能找回信息。
只不过,这台手机大部分的数据都在储存卡里,那枚Sd卡也被小莫处理掉了。
他恢复了数据后,也只找回了十几张张照片,还有一条录音。
照片里的场景非常熟悉,就是在小莫家的主卧,第一张隐约能看到一个跪在阳台上的人影,而越往后,那个人影的下半身便越来越臃肿。
照片还被写入了一些备注,前面都是简单的日期记录,而从第七张开始,文字的部分渐渐变多了。
“第五十四天,爸爸不再和我主动交流了。”
“第九十六天,爸爸的睡眠几乎是正常时候的两倍,他现在至少要睡十三个小时,多的时候则达到二十小时。”
“第一百三十二天,爸爸的记忆在退化,他有时候认不出来我是谁。”
“第一百七十三天,爸爸停止进食了。”
“第一百七十五天,我呼喊爸爸,爸爸不再回应我。”
“第一百九十一天,我们好像失败了。爸爸并没有变成他所说的那种形态,矿石只覆盖到他的腰部以下就停止了。我必须采取另一个方法,这样……才不能浪费我们的牺牲。”
何楷彦突然明白了,小莫在记录他父亲被矿石化的过程。
他又点开了那条录音,被修复过的数据严重失真,他竭力辨认,才勉强能听清里面的几个字。
“已经……决心了……我一……回……”
“再努……可以……”
“不……怕……记住……了吗?”
几秒后,又传来带着哭腔的一声沉重的,“嗯”。
虽然他不知道小莫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一块巨大的藻玉,但他所说的那些话,似乎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想用自己这块藻玉,达成自己的愿望。
凭借何楷彦对莫家的了解,如果说他的父亲对什么有着无法磨灭的执念,那一定是小莫的母亲。
而矿石化的程度越高,被寄生者的生命力就越微弱。
小莫的父亲当时只是被寄生了下半身,便已是濒临死亡,何况是被一整块矿石包裹在里面呢?
虽然这具躯体还存在于世界上,但他的意识早已消散了。
“不信的话,你们也可以用EEG来测试一下。”何楷彦说道。
EEG是一种采集脑电波的方法,而特情局里也的确有这种设备,操作起来倒也不困难。
几个调查员将放着小莫的推车推到了医疗部,依旧是用医疗蜘蛛将电击贴在了他的脑部。
医生望着屏幕,片刻后,她给出了结论。
“脑电活动已经彻底消失了,我们基本可以认定,他已经脑死亡了。”
听到这个结论,周伟祺突然松了口气。
何楷彦锲而不舍地寻找了几年时间,也才找到了几块藻玉,勉强能让他做几次实验。
如果要找到和成年男性等重的藻玉,是非常困难的,除非进入薛家山。
但薛家山凶险异常,极有可能是有来无回。
不过,有现成的藻玉,便也不用冒那么大的风险了。
虽说用藻玉许愿可能会减损人的运气,但依特情局目前内忧外患的情况来看,找到凌风比什么都重要。
“楷彦,你讲一下,我们应该怎么做?”周伟祺开口问道。
“不是我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何楷彦摇了摇头,“你们已经见过青铜像,也知道里面的人是小莫。一旦这个念头出现了,许愿就一定会失败。”
人脑是非常复杂的结构,联想时产生的脑电波必须要足够精准,才能催动藻玉的能量。
换句话说,想要借助藻玉来许愿,就必须足够虔诚。
如果事先知道自己的愿望不可能达成,那便不会成功。
周伟祺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确定,用藻玉许愿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副作用吗?”
“如果有足够多的藻玉,就不会。相反,若是藻玉的份量不够,就可能会使许愿人倒霉一段时间。”他解释道,“不过,我见过小莫许愿时的副作用,一般就是感冒或者做几天噩梦而已。”
其实,藻玉并不会无限制的吸收人的气运,倘若与许愿所需的份量相差太多,许愿就根本不会成功。
就像去超市买东西一样,如果超市的零钱不够,有时也会给顾客几颗糖果作为代替。
但如果超市连几十块钱都找不出来,总不能让顾客再去挑几十块钱的商品。
闻言,楚遥轻笑着问道:“我应该不是你们找到的第一个人吧?”
“没错,你不在帝都,我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周伟祺艰涩地说道,“但是、但是……他们全部都失败了,你是最后一个人了。”
不是所有的调查员都在特情局总部,还有不少人在他们伪造的那个公司里。
虽然有少部分人和楚遥一样,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说出那句“我猜青铜像里的人是凌风”,但大部分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许愿”了。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都没有成功。
“没事,就算这个法子不成,还有其他方法,你不用操心这个事了。”周伟祺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听说你去了港城,回来的时候,可要给我们带特产啊!”
但是,他语气里的担忧和焦虑实在太过明显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法子,却又失败了,这让他怎么能就此甘心呢?
“我去的可不是港城,而是……”
楚遥的话刚说了一半,轰的一道响雷,如同一枚威力十足的导弹在平地上忽的炸开一般。
她的手机信号也就此中断了,无论她怎么摆弄,信号栏仍是连一格都没有。
她本想着今天便赶回去,但看外面的天气,怕是飞机也不能起飞了。
“你电话打完了吗?”陈佩雯站在门边问道。
楚遥按下发送键,点了点头,和她一起离开了茶室。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周伟祺的手机震了一下,他解开锁屏,弹出来一条来自楚遥的信息。
“大不了,我们就去薛家山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