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完愿后,何楷彦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颗小小的宝石正在飞速地消解,最后变成了几粒尘埃。
他这是……成功了吗?
何楷彦喘着粗气,他才发现自己紧张地汗流浃背,甚至衣服都湿透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有一些特殊的感受,比如忽然变得安心,或者是激动之类的。
可他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
“可能还需要些时间吧,应该也不是马上就能完成心愿的。”何楷彦这样想着,“先不管了,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将何父留下的银行卡和现金装进书包里,订好火车票,再给老师发了一条请假的消息。
虽然他们中学校规严格,请假都需要家长亲自打电话,但何楷彦此时也没法让家长打给老师。
做完这一切后,他离开了何家,打车去了火车站。
无论宝石能不能帮他找回失踪的妈妈,他都得做多手准备,这样才不至于被人逼得毫无退路。
等待火车到来的时间里,何楷彦也没闲着,不停用手机搜索着嘉云的信息。
嘉云的地理位置偏南,比起这边热一些,要是到了夏天,经常会有四十度以上的高温。
不过,现在的气候还算舒适,气温在二十八度左右,虽是在秦岭以南,却也很少下雨。
但住宿却成了一个难题,何楷彦是未成年人,租不了房,也开不了酒店。
而他刚查了一下,嘉云几乎没有几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或是快餐店,他似乎只能在火车站待一晚了。
他皱着眉,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居住。
忽然,何楷彦灵机一动,打开当地的论坛,迅速编辑了一条帖子,发了出去。
“大家好,我想在嘉云开一家高考自习室,不限年龄,按月、年收费,请问高中生会感兴趣吗?”
不到十分钟,下面的回复就暴涨。
“高考自习室?那是啥?让高考生上自习的地方?”
“嘉云高中都没有晚自习,我儿子回了家也不好好写作业,有个自习室就方便多了。”
“我支持,嘉云只有老区有一家自习室,太不方便啦。”
“收费多少,贵不贵啊?”
“嘉云的图书馆五点就下班了,正愁没地方学习呢。”
“回复楼上:你可以去嘉云大学的图书馆,不关门,记得走后门,不用查学生证!”
何楷彦思索着,他能在嘉云过夜的地方只有两个,第一个就是老区的自习室,另一个则是嘉云大学。
他搜索了一下火车站和这两个地方的距离,嘉云大学要更近一些,而且可以坐公交直达。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应该是在嘉云大学度过的了,等到白天,他再去找那家自习室。
他暂时还不确定自己会留在嘉云多长时间,或者三五天,或者几个月,也有可能只是一晚。
火车进站,轰鸣声响彻整个车站,不知为何,何楷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好似,只要他踏上这班火车,他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
何楷彦的车票是临时候补的,还算运气好,抢到了一张硬座的票。
车上大部分都是去各地务工的人,也有一些看起来是去旅游的家庭,一家几口挤在卧铺上,说说笑笑。
快到九点,火车也要熄灯了。
何楷彦坐在座位上,他将手机的亮度调低了一些。
他还睡不着,打开班级群,发现大家都在讨论停学的事情。
这个群里没有老师,学生们肆无忌惮地发言,群里的消息热闹极了,不一会儿就刷出来好几条。
“有人知道为啥会停学吗?”
“不是说是有个老师骂了小莫吗,导致小莫心脏病复发,回家了。”
“我猜不信嘞,就因为一个人,能让我们全校都放假?”
“会不会是有什么考试啊?”
“可学校也没有让我们布置考场,再说了,考试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
突然,有一条新消息冒了出来。
“哎,今天第四节课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巨响?”
“没有啊,你听到什么了?”
何楷彦仔细回想了一下,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另一端的侧面,离他们班的距离确实有点远。
按理来说,他们班的学生不可能听到老师坠楼的声音。
“不是我,是我发小在十二班,他听到有一声特别大的声音,‘咚’的一下!”
“啊?不会是……有人重开了吧?”
“但也没听说哪个班的学生少了。”
“也不一定是学生吧,可能是老师呢?”
“拜托,天天写作业考试被骂的是我们,老师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就是啊,而且有人死了,肯定会有警察来学校的吧,我都没看到救护车和警车。”
虽然何楷彦是当时事件的亲历者,但他那会儿十分恍惚,记忆也变得模模糊糊的了。
他能确定的只有一点——警察和救护车确实都没有来学校。
这实在不符合常理,就算英语老师是当场去世,她的尸体怎么办?
难不成是学校的老师们去处理吗?
而且,英语老师的办公室在四楼,直接坠楼身亡的可能性太小了,除非她很不幸地摔断了脖子。
群里还在激烈地讨论着,何楷彦逼自己回忆起那段记忆。
从他拿到药开始,似乎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小莫之前虚弱得甚至起不来身,他是怎么能死死捂住自己眼睛,又用胳膊禁锢着他的身体,不让他转身的?
而且,那包药那么重,但何楷彦戴上眼罩之前,药便已经不见了。
人类可能在几分钟内迅速吃掉十几斤的药吗?
别说是药了,即便是喝水,也不可能一口气喝那么多。
他还未想出个结果,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推了出去,他的身体狠狠撞在了前面的桌板上。
“嘶……”
下颌传来一阵剧痛,有冰凉的液体落了下来,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的下巴肯定破了。
火车突然刹车,必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可是何楷彦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广播通知。
车厢一片黑暗,虽是晚上,但外面应该也有几分月光或是路灯的亮光,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切都像是消失了。
何楷彦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火车随时都可能会再次启动,他想,他最好还是不要随意离开座位。
可是,太安静了。
难道大家遇到突如其来的变故,都能保持冷静吗?
何楷彦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
仿佛整个车厢的人都消失了,仅剩下他一个人,还有这节空荡荡的火车。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何楷彦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忍受这种寂静,打开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黑了。
无论他怎么按开机键,这台手机都像是坏了一样,无法启动。
他走的时候匆忙,也只是背了一个常用的书包,里面并没有其他可以发光的东西。
要是自己没有把备用机给超市老板,现在就能用上那部手机了。
但何楷彦明明记得,自己刚才一直在充电,手机的电量至少有六七十,怎么会突然关机呢?
对了,他充电线还连在插座上!
何楷彦俯下身,很快就摸到了那根充电线,他正要将充电线拿起来,指尖瞬间传来一股强劲的电流!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左手的肌肉都在剧烈收缩,又麻又刺的感觉流经全身上下。
“啪”。
一声轻响过后,何楷彦的眼前突然又恢复了明亮。
他转过头,一旁的床位上歇着准备睡觉的旅客,有人拿着刷牙的杯子穿过走廊,斜前方的女人正在剥橘子,她顺手给女儿的嘴里也塞了两瓣。
“太奇怪了,我出现幻觉了吗?”
何楷彦打开手机,电量还剩下百分之六十五。
而左上角的时间,却变成了“二十点五十三分”。
“不可能!”
何楷彦猛地站了起来,其他旅客都转过头,视线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他口干舌燥,刚才火车刹车是发生在熄灯以后,也就是九点后。
但时间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八点五十三分?
是他太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做了一场梦;还是这趟列车真的有什么古怪?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列车马上就到熄灯的时间了,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床铺或是座位上。稍后,我们会关闭灯光,拉上窗帘,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轻柔的音乐响起,明明是帮助旅客放松心情的曲调,何楷彦越听越觉得怪异。
刚才,也是这首歌。
他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座位上,打开手机,群消息还是在快速的刷屏。
一切的一切,都和之前自己的经历没有任何区别,连同学们发出来的消息都是一模一样。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那是假的,是梦境?
“就是啊,而且有人死了,肯定会有警察来学校的吧,我都没看到救护车和警车。”
何楷彦死死盯着那条消息,他记得,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条群消息。
之后,大概又过了七八分钟,火车就出了事故。
何楷彦紧张了起来,如果等会儿又重演了一遍事故,那是不是说明他被困住了?
当然,不是说他被困在了这列火车上,而是他被困在了八点五十三分到九点多的这个时间段里。
他可能会不断地重复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直到他找到逃脱的法子。
向来聪慧的何楷彦,此刻却是连一个法子都想不到。
毕竟,刚才的遭遇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虽然智商比普通孩子高一些,但却对玄学事件一窍不通。
除非自己能从火车上逃出去,就能避免火车发生事故了。
然而,在这一个时间段里,火车并没有经停站,窗户是被锁死的,他也不可能从窗口跳下去。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何楷彦忽然意识到,火车并没有再次刹车。
他打开手机,屏幕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分明已经到了二十二点。
他躲过去了?
可是,他为什么能躲过去呢?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改变任何的东西。
何楷彦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他这几天压力太大,导致出现了某种幻觉吗?
他想不明白,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便趴在了桌板上。
何楷彦本想只睡两三个小时,起来后再去查找嘉云市的公交路线图,以及火车站周边有哪些大型超市。
他还是得买点东西备着,再把现金存起来,免得被偷了或是弄丢了。
他又没什么赚钱的能力,全靠这几千块生活,如果爸爸一直没有联系他,他就先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
何楷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他一觉醒来时,天都亮了。
他赶忙向旁边的乘务员问道:“您好,请问嘉云什么时候到?”
“嘉云?小弟弟,你是不是睡过头了,嘉云在一个小时前就经过了。”乘务员诧异地说道。
看到何楷彦一脸无措的神情和两边的空座位,乘务员似乎也能猜到什么。
她赶忙安抚道:“没事的,我带你去补一张回程的车票,不用花钱。等会儿下了站,我找工作人员陪你过去吧。”
“好,谢谢。”何楷彦礼貌地说道。
这么折腾了一番,等他到达嘉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公交也都停线了。
虽然睡过了站,好在随身的东西都没有丢,出了火车站后,何楷彦打了一辆车。
“去哪儿?”司机刚问完话,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小彦吗,大晚上的,怎么不回家?”
“您……认识我?”何楷彦试探性地问道。
难道说爸爸以前在嘉云这边有熟人,所以才会让他来嘉云?
但偌大的城市,他一出火车站就遇到了认识自己的人,这也太巧了。
不行,他还是得警惕一些。
司机笑了笑,说道:“怎么,认不出你钱叔了?也是,我们这每天风吹日晒的,皮糙肉厚了不少。对了,小彦,你爸在那个厂子干的怎么样啊?”
“叔叔,你认错人了吧,我爸爸没有在什么厂子里工作。”何楷彦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