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钱,还、还不够?”小六子傻了眼。
他们这群没钱的孩子都活得下去,有钱还养活不起一个小孩?
“要将一个孩子培养长大,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钱财都是次要的。”楚遥正色道,“耐心、尊重、陪伴、责任感……最重要的是,他的亲人能给他必不可少的爱。”
他们来福利院收养孩子,只有一个名额,而且特情局也为乐乐找到了合适的家庭,他的养父养母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都是能通过特情局的调查、值得信赖的好人。
他们能给予乐乐真正的父爱与母爱,并将他培养长大。
可是,想再多收养一个孩子,不是楚遥说说就能做到的,她不可能在几天内再找到一个能够收养蕾蕾的家庭了。
小六子从未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自己都是能吃饱饭、有个地方睡觉,就很满足了。
他颇为苦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你不用给她什么耐心、责任感的,让她活下去就行了。”
对此,楚遥无奈地说道:“还有一点,我没到年龄,办不了收养手续。”
法律规定,想要收养子女,至少达到三十岁以上。
楚遥化的妆偏成熟,却也不像一个三十多岁的人。
小六子重重叹了口气,楚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的想法我明白,就算不能收养她,我也有别的办法。”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希望,迫切地问:“什么办法?”
看着小六子难得露出了小孩子应有的单纯表情,楚遥神秘地笑了笑,“你带我去了体育器材室,就知道了。”
“好,我这就带你去!”
小六子拔腿就跑,楚遥只好追了上去,他在一个小房间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间了。”他喘着粗气,伸手就要去推门。
而门上挂了一把沉重的大铁锁,他自然是没办法直接开门的。
有了楚遥的承诺在前,小六子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觉得楚遥不会欺骗自己,便熟练地撬起锁来。
就算她会以异样的眼神看自己,但那和蕾蕾的性命比起来,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小六子三两下就用细针将锁打开了,他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像蕾蕾那样的小姑娘,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肯定被吓坏了。
然而,他想多了。
蕾蕾不仅没有害怕,还靠在墙角,呼呼大睡。
她昨天一夜没有睡觉,又跟着老师去了医院,折腾到了早上,不困才怪了。
小六子哭笑不得将蕾蕾摇醒了,她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和这个姐姐走。”
小六子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强行塞给了楚遥。
蕾蕾总算是清醒了一点儿,她叉着腰,不服气地问:“走?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抓到坏人呢!”
“你傻呀!坏人是你想抓就能抓到的吗?”小六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搞清楚,你只是个小孩,好吗?”
蕾蕾“咦”了一声,奇怪地问道:“这话说的,你比我大很多岁吗?你就不是小孩了吗?”
“我……我当然也是小孩。”小六子悻悻地低下头,“所以啊,这种事情我们解决不了,就要交给大人来解决。”
蕾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为什么要走?”
“因为……你……唉,算了,我解释不清楚。你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就行了。”小六子边说着,边将蕾蕾往楚遥的身边推。
蕾蕾本想再追问几句,小六子总是神神秘秘的,她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但她一走到楚遥的附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让她将疑问都抛到了一旁。
“好了,我知道了,跟着这个姐姐走,对吧?”蕾蕾问道。
小六子赶忙说道:“对,就是这样!姐姐,你给老师说一声吧,你可以说你遇到蕾蕾了,想带她去调查,其他什么原因也行。总之,一定要让蕾蕾离开!”
“她被锁在房子里,怎么会自己跑出来?”楚遥故意为难他。
“你就不用担心这件事了,还有我呢。”小六子打算将罪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绝佳的理由,就说自己手痒,想拿器材室的篮球玩,才把门撬开了。
篮球就在离门最近的铁筐里,他拿了球就走了,没注意到里面有没有人。
至于蕾蕾跑出去这件事,他也可以说是蕾蕾可能自己跑出去了,撞见了这位姐姐。
反正蕾蕾那会儿已经不在福利院了,这附近也没有监控,纵使他说得天花乱坠,老师也猜不到真相。
楚遥又问道:“你就不怕老师找你的麻烦吗?”
“姐姐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管理可松啦。就算老师要罚我,最多也就是扫扫厕所、擦擦栏杆之类的。”小六子洒脱地说道,“人命关天,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楚遥笑着说道:“你倒是讲义气,不过,我看倒也用不着你来背锅。”
她对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压低声音,说道:“等会儿,蕾蕾你就……”
“还、还能这样?”小六子听得目瞪口呆。
楚遥说道:“当然了,人越是慌张的时候,越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自诩神机妙算,鬼点子一个接一个,却从未想到楚遥所说的做法,果然应了那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蕾蕾按照楚遥所说的计划,先一步离开,而楚遥则是带着小六子忙活了起来。
所幸小六子对福利院很是熟悉,他清楚哪里可以弄来楚遥需要的道具,而楚遥则是用天眼观察着有没有人靠近。
这间器材室位于教学楼的另一边,又有几棵树遮蔽,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楚遥能猜到,正是因为如此,蕾蕾才会被老师关在这里,就算她呼救,也不会被听到。
他们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完成了楚遥的预想,看着一地狼藉的样子,楚遥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小六子回去了。
而调查员这边的问话早就结束了,趁楚遥还没有回来,他又联系特情局,调了福利院的详细资料过来。
资料显示,这里的老师大多都不是常驻老师,而是被临时调过来的。
他们愿意来这里工作,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为了工作经验。
依照他们的学历和条件来看,想去帝都的中学任教,是远远不够格的。
而只要在福利院之类的机构待够两到五年,他们就有机会被分配到几所普通高中任教,工资和待遇也会比他们之前的学校更好。
所以,大部分老师几乎不会去管那些惹是生非的学生,也对他们霸凌同学的行为视而不见。
唯有新上任的那位校长,是真心想要对这里的孩子好,她一来到福利院,就完善了之前的校规。
当然,这也引起了其他老师的不满,认为她是想要展现自己的权威,才把福利院的诸多事项搞得这么复杂。
由于她来福利院的工作时长较短,加上部分老师的阻挠,她没有直接升为院长,而是担任负责教学活动的校长。
调查员将自己调查的信息一一汇报给了楚遥,并搭配他刚画好的详细分析图,听得小六子又是一阵咋舌。
“十点整,福利院熄灯。同时,宿舍阿姨开始查寝,预计花费二十二分钟,查完女生寝室。”
“据邵沁蕾的室友说,邵沁蕾是于十点三十五分离开宿舍。”
“她想要避开正在查寝的阿姨,只能从男生宿舍外层的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外侧的阳台。”
“那么,邵沁蕾和刘景琦所看到男人,此时应该只可能在两个位置,才会不被邵沁蕾和宿管阿姨发现。”
调查员指了指他在黑板上画出的示意图,说道:“一个地方就是男生宿舍三楼厕所,因为三楼仅有的两间男生宿舍在左边,阿姨不会特意去看位于右侧尽头的厕所。”
“另一个可能,男生宿舍的背面临近学校外侧围墙,他可能是从围墙翻进来的,此时就在围墙外面蹲守。”
“此人对学校的作息规律非常熟悉,说明他不是心血来潮作案,而是调查了一段时间了。”
“已知的犯人外貌特征有:身高约在一米七三左右,偏瘦,略微驼背,左腿上有一处刀伤。”
虽然调查员和楚遥昨夜并不在现场,甚至他调查的两个女生也没有亲眼目睹真相,但他竟然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拼凑出真相。
除去自己刻意隐瞒的部分,其他地方都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程度。
“接下来,我的想法是先去医院,看看那几个生病的孩子,或许会有新的收获。”他说道。
楚遥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那几个孩子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类是无法冬眠的动物,让他们一直处于昏睡之中,他们的身体也吃不消。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留着卷发的女老师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喊道:“先等等,我们院里有个女学生被人绑架了!”
楚遥和调查员对视了一眼,故作不解地说道:“你说的是哪一位女学生,是刚才结束调查后不见的吗?”
她跑得很急,本来扎起来的头都乱了,镜框也歪向了一侧。
“不不不,不是……”语文老师磕磕绊绊地说道,“是邵沁蕾同学,她、她……”
她自责地垂下头:“是我不好,我想惩罚一下她,把她关了起来。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被人绑架……”
十分钟前,看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教导主任也就离开了教学楼。
他先是找到了语文老师,得知蕾蕾被关起来了以后,反而是松了口气。
“那个女学生,我平时就看不惯她,总是争强好胜的,一看就不安分。”他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说说,哪个好女孩半夜不睡觉,会跑到男生宿舍去?我看她骨子里就是坏的!”
语文老师虽觉得哪里不对,又情不自禁地附和道:“您说的是啊,这个蕾蕾胆子太大了,我看早晚要惹出祸来。不如这几天就把她关起来,饿她几天,让她长个教训!”
两人指责了半天,又说到了住院的学生们。
他们染上了怪病,连医生都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教导主任发愁地说道:“唉,这病治起来估计要不少钱呢,咱们院哪有钱啊?”
“说的是啊,咱们老师的工资和奖金都发不出来了。哎,对了,不如……”
语文老师凑到了教导主任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
“好好好,你这个方法好,就这样吧!”
两个人一拍即合,语文老师又说:“我去看看邵沁蕾,她要是有认错的态度,就关个三天好了,要是还是那副死样子……”
她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眼中也爆发出凶光,恨恨地说道:“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语文老师和教导主任又寒暄了一阵,根本没看到蕾蕾已经背着他们偷偷跑了出来。
“那我就先去食堂吃饭了,您忙您的。”语文老师说罢,就直接去了食堂。
或许是因为发泄了自己的怨气,她的早餐比平时丰盛许多,还全部都吃完了。
她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了关在小黑屋里的蕾蕾,慢慢悠悠地走到了体育器材室。
“怎么回事?!”
语文老师短促地喊了一声,地上躺在一把被砸坏的铁锁,器材室的门也被用某种锋利的武器砍了几下。
她两条腿都在打颤,一步一步挪进了器材室里面,看到墙壁上大股大股的血迹后,她差点儿直接晕过去。
出事了。
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她从小到大都是在长辈的呵护下长大,来这里当老师也不过是个跳板,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
那么多血,即便是从成年人的身体里流出来的,此人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更别说是一个小孩了。
她只是想小小惩罚一下邵沁蕾,但要是她因为被自己关起来而送了命,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