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不懂……”女研究员欲言又止。
她趴在门板上,听到顾晓楠没耐心地走远了,这才急着大喊:“直饮水有问题!喝了的人会变异成怪物!那些怪物就是研究员变异的!”
“你说什么?!”顾晓楠转过身,大声问道:“你把你知道的事详细地告诉我,我再考虑给你矿泉水。不然的话,你就渴死在里面吧!”
“我说,我都说!”她忙不迭地喊道,“你一定要给我水,不然我会死的!但是……但是我告诉你以后,你千万不能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行了吧?”顾晓楠敷衍地说道。
第一只怪物是在一周前出现的,几个研究员正在F5层做实验,突然有一个人面色难看地倒在地上。
其他人都以为他是患上了急性肠胃炎,可是,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的头发迅速变成了白色,又全部脱落,皮肤也变得皱皱巴巴的,上面还长满了老人斑。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赶紧检查附近的实验仪器,但所有设备的数据都在安全值范围之内。
这时,那个迅速老化的人还没有死,只见他的双臂和双脚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长,躯干则是愈发消瘦。
他虚弱极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两侧太阳穴,那里涨得发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而他的眼眶中也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顷刻之间,他的两颗眼球便完全萎缩了。
“快把他送去医疗部!快找轮椅!”
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其他人方才如梦初醒,赶紧去找了一台轮椅。
轮椅这种东西在F5层还是挺多的,刚完成变异的人类大多无法行走,只能依靠轮椅来移动。
他们想将病人抱起来,却发现他的肌肤薄得像一层纸那样,轻轻一触碰,就会破损。
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们只能将他强行放在轮椅之上,鲜血喷涌而出,将整个人染成了黑红色。
即便是到了医疗部,医生们也对他束手无策,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只能给他做简单的消毒处理和伤口包扎。
这时,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突然开始发出极具威胁性的低吼,他的双腿蜷缩了起来,仿佛随时准备攻击别人。
医生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病人的情况不太像是生病了,更像是变异了。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变异体的攻击力有多强。
于是,医生们向上级请示,是否要对此人进行死亡注射处理。
由于誓言法则的存在,要注射死亡,必须还需要一个被判处死刑的人。
而他们得到的答复是:“先给他注射镇定剂,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为了防止病人伤害到自己,医生们给他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和肌肉麻醉剂。
但没有人想到,这种变异体对所有药剂都是免疫的,他在床上痛苦地扭曲、挣扎,最后还是进化成了终极形态。
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束缚他,当医生们忙着干自己手里的活时,一条带有毒刺的尾巴已经悄然对准了他们的心脏部位……
“唔!”
离瓦沙克最近的医生猛地倒了下去,它尾巴上的毒刺可以将人瞬间毙命,甚至发不出来喊叫声。
“怪、怪物!”
“快跑啊!”
“谁来开门?!电子卡在谁哪里?!”
来不及了,瓦沙克的速度比人类快太多了,就像是人和高铁比赛谁先到终点那样。
况且,他们处在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根本无法逃窜。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术室里便多了几具尸体,而其他研究员在两个小时后才发现他们被某种怪物杀死了。
不,不止是一只。
从第一只瓦沙克出现,仿佛是启动了某个开关一样,变异的研究员越来越多。
随处可见趴在地上的人类,以及正在大肆屠杀的瓦沙克。
而人类毫无招架之力,他们只能任由自己昔日的同事割开自己的喉咙或是刺穿自己的心脏。
就连白袍人也是死伤惨重,更为糟糕的是,石书已经损毁了,他们再也无法改变过去。
所有活着的人被临时迁到了F3层,而F5和F6成了瓦沙克的乐园。
它们不仅会攻击人类,有的时候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F3?为什么是F3?”顾晓楠警惕地问道。
女研究员气喘吁吁地说道:“因为F3设置了一道程序,如果有非人类生物进入F3层,F3层的巡逻机器人就会射杀它们。而那些怪物虽然很强,却也敌不过机器人内置的射线……我都说了这么多了,能不能给我一口水喝?”
“书桌旁边,左手第三个抽屉。”顾晓楠说道。
女研究员喜出望外地冲到了书桌前,她拉开抽屉,里面却不是水、也不是什么饮料,而是半瓶墨汁。
这种时候,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将墨汁灌入口中。
“咳咳……咳咳咳……”她被呛得十分狼狈,墨汁难闻的气息徘徊在口鼻之间。
她又跑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将自己脸上的墨迹清洗干净。
门外传来顾晓楠冰冷的声音,“继续说,不要停。”
“咳咳……其他人一直在找变异的方法,他们从外面偷来了一具尸体,给它做了检测,发现它体内的某种重金属元素的含量严重超标了,而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到的量,起码是十几年。”
“有人怀疑是研究所的地下能源出了问题,也有人怀疑食物和水源。”
“但他们讨论了一下,发现剩下这些没有变异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很少喝直流水,要么是用矿泉水来泡茶喝,要么就是直接那种瓶装的咖啡、饮料。”
“然后他们就去检测了直流水的水源,的确是水源出了问题,F6用的香氛也是和水混合在一起,放在加湿器里。”
“我们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吸入有毒的空气,元素会在体内积累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直接爆发,也就是变异了。”
顾晓楠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这么多,你为什么没有留在F3层?”
房间里的人沉默了,顾晓楠也已猜到了答案。
“你也是变异体,对吧?”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只不过这种变异是不稳定的,一开始还会变回人类,到最后才会彻底成为一个怪物。”
“你、你怎么知道……”
她怎么知道?
当然是月月让她制作的那本书里提到过这件事,就连瓦沙克的样貌都和那些变异的人类一模一样。
“对了,月月呢,月月在哪里?”顾晓楠质问道。
“你不知道?”女研究员愣了一下,“你和她关系那么好,你竟然不知道?她前几天故意伤害余默,被下令处死了。”
“不可能!”
顾晓楠下意识地反驳,月月什么都知道,她怎么可能被轻易地处死?
“这……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我确实看到她的……呃,算是尸吧把。”
“我不相信,除非你说出她尸体的位置,我亲眼见到了,才算数。”顾晓楠仍是固执地说道。
女研究员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别去看比较好……她的尸体被分成了很多部分,用在了不同的地方,你可能也认不出来了。”
顾晓楠不说话了,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她发现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为了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人吗?
她应该自私一点儿的,她和月月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月月死了也好,正好埋葬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但为什么……
顾晓楠忍着酸涩的感觉,说道:“最后一个问题,研究所里还剩多少人?”
“除了你和我,没有人了,他们全都变异了。所有人都死了,全完了,我们也逃不掉的。”女研究员绝望地说,“外面没有什么射线,都是我骗你的。只要你经过F3,电梯一定会停止,然后就会被机器人杀死……”
她费力地喘着气,似乎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变异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研究员在临死前告诉了顾晓楠一个秘密。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什么研究员,当初说什么传送的事,也都是骗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你留在研究所,然后将你知道的信息都套出来……”
“他们本来想直接杀掉你的,但是你和月月关系太好了……他们害怕影响到月月,给她造成人类都是忘恩负义的印象,所以才把你留了下来。”
“你说得对,变异的前期是会不稳定,而且人类是可以控制的,所以我才能躲过F3层的机器人……”
顾晓楠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她赶忙问道:“怎么样才能维持人类的形态,你快说,说完我愿意把剩下的水分你一半。”
而女研究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其他人都嘲笑你一身公主病,天天还要喝什么矿泉水,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人居然是你……好不甘心啊,没时间了,我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也放弃挣扎吧,你出不去的,永远都出不去了。”
女人不再说话了,门里传出来的声音渐渐变得粗哑起来,像是喘息声,又像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此刻正是她身为人类最虚弱的时候,再过个几分钟,她就会变成残暴无比的怪物。
顾晓楠很清楚,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她快速打开门,女人狼狈地躺在地上,五脏六腑的疼痛快要将她撕裂了,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
顾晓楠拿出月月留给她的手表,她事先研究过,知道这个手表怎么用。
她闭上眼,一股烧焦了的味道传进了她的鼻腔,整个过程很快,不到两分钟,地上便只剩下一滩污水了。
顾晓楠忍着恶心,将污水清理干净,又将房门锁了起来。
手表专门用来对付还未完全变异的怪物,虽然对已经变异成功的瓦沙克也有一定效果,但不足以杀死他们。
而且,里面的能源是有限的,最多够顾晓楠再用三四次。
她必须得省着点用,而现在外面怪物那么多,明显不是一个好时机。
“那个女人没必要骗我,也就是说,我可以去F3层避难……等到怪物都被机器人杀死了,我再逃出去。”
但她很快又想到,从这里去往F3层可不是几步路的距离,尤其是现在大部分电梯都被停止了,她必须绕一个大圈,才能乘坐电梯。
万一,她在路上遇到那种怪物,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还不想死,研究所的其他人都死光了,再也没有人阻止她逃跑了,她怎么能死于怪物之口呢?
顾晓楠决定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一段时间,等到外面的瓦沙克死得差不多了,她再离开。
反正她之前囤了不少矿泉水,起码有三四箱,一箱里有二十四瓶,食物也很充足。
她省着点喝,至少能撑一段时间。
……
“你们根本不理解我的痛苦,尤其是你——”顾晓楠的手指向了夏教授,“装出一副假好心的模样,谁需要你来帮我?!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错了!你本来就应该把命赔给我!”
夏教授的嘴唇动了动,他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正如顾晓楠所说的,他没有经历过顾晓楠的遭遇,他没权指责顾晓楠什么,甚至他可以算得上是顾晓楠悲惨命运的元凶。
诚然,顾晓楠不去拍照,还会有其他人去拍照。
但说不定那些人根本不会遇到这些事,只有顾晓楠是切切实实经历了这一切,一遍遍承受循环的痛苦。
“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一个人就好了。你想怎么样对我,我都接受,但是你让他们几个人离开吧,他们是无辜的。”夏教授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还很年轻,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却不想,这句话反而刺激到的顾晓楠的神经。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他们无辜?!他们哪里无辜!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为何只有我承受这么多痛苦,我要你们也尝尝同样的滋味!”
她又哭又笑,已是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