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薇目光微滞,手捧着茶杯,说不出话来。
季少成逢年过节就会去拜访几位风水师,还会奉上厚礼。
她那时不懂季少成究竟在害怕什么,怕到不惜铤而走险,给自己留下把柄。
要知道,身处高位,言行举止必须得非常谨慎,否则,一点儿小错都会让他粉身碎骨。
季语薇直到今天才明白,不是有人要害他,而是他自己亏心事做多了,害怕遭报应。
那几位大师的确有几分本事,保他几十年顺风顺水,平安无事,重病都没生过一次。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落寞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好吗?”
楚遥对上她恳求的眼神,问道:“为什么?你不想活下去吗?”
“我……”
哪有人不想活下去呢?
但她的人生已经如此灰暗了,就不用把别人也拖下水了吧。
季语薇抬眸望向楚遥,她和这位学妹认识不久,却一见如故。
她才十八岁,如此年轻,家境优渥,又擅长风水玄术,日后一定是前途光明。
季语薇不愿意见到别人为了自己而遭遇灾祸,她不值得。
“学姐,你想听听我的过去吗?”楚遥淡然一笑,“一年前,我和你一样,受人迫害,甚至被人绑架,带去荒郊野岭活埋。我从来不是幸运之人,命里亦有诸多劫难。但我相信,就算命为天定,可人生是由我自己掌控的。”
“你别劝我了,我明白你的好心。”季语薇面露苦涩,“但是、但是你根本斗不过他们!学妹,不是我想泼你的冷水,但我父亲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
季少成能爬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
他想做成的事,从未失败过,想要达成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去争、去抢。
楚遥见劝不动她,便说道:“这样吧,我和你打个赌。一天之内,你父亲必有血光之灾。如果应验了,你愿意相信我吗?”
“好吧。”季语薇点点头,又担忧地问道,“你……不会是要做法什么的吧?千万别为了我,影响到你自己了。”
她看过一些电影里,风水师为了害人而做法,最后不得善终。
而且,季少成深交的风水师都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比季少成自己还在意他的命。
所以,季语薇没有抱太大希望,她虽然答应了楚遥,但心里已经注定不会实现与她的赌约。
如果楚遥能让季少成吃点小苦头,她就已经很感激了,她不需要楚遥再为她做更多的事。
“你想多了,学姐,我也不会做法害人啊。”楚遥笑着说道,“还有,学姐带来的东西就拿回去吧。”
“啊?”季语薇愣了,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份?
“我都没帮上你的忙,怎么能收你的东西?”楚遥笑道。
季语薇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学妹,你有帮我的心,是我自己不接受你的好意,况且你也告诉我了很多事。这些东西没什么,你就留下,平时自己用吧。”
“那这样,茶叶我留下。我平时很少用护肤品,至于其他的……”楚遥瞥了一眼烟酒,打趣道,“你看我像抽烟喝酒的人吗?”
季语薇摇了摇头,且不说风水师注重养生之道,楚遥在她眼中吗,就如洗尽铅华的世外之人一样,哪里会沾染这些凡尘的东西。
楚遥又递给她一张符纸,“无功不受禄,这张符箓你拿好,一定要贴身携带。”
再推辞就是过分了,季语薇只好收下。
可能是心理作用,季语薇总觉得那张单薄的符纸微微发热,似乎在消耗能量保护她。
这并非她的异想天开,而是楚遥在符箓上添加了一个法印,可以让想要伤害季语薇的人自食其果。
回到家时,庭院里的一朵玉兰正巧落在季语薇的头顶,宣告着春天即将结束。
季语薇小心地将玉兰放在手心,难得这朵玉兰的花瓣都是完整的,不如将它制作成一枚书签,它就永远都不会枯萎了。
有了这个想法,季语薇匆匆回到房间,花朵的水分多,不像叶子直接夹在书里就可以,必须得先烘干。
她很擅长手工,以前父亲不允许她做这些费心劳力的东西,但当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后,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此刻,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刻刀划过干燥后的花瓣,分割出不同的颜色,再用她之前收集的花材点缀,一只灵动的蝴蝶跃然纸上。
它短暂地停在了某个人的指尖,很快又会飞向远方。
季语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只渴望拥有自由的蝴蝶,还是想要留下蝴蝶的人?
制作书签的最后一步,是为其过塑。
她将书签放入了过塑机,房间外忽然响起了吵闹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尖叫和哭泣。
她充耳不闻,仍然忙着手上的事情,直到有人撞开了她的房门。
“语薇啊,不好了,不好了!快来!”
来人是父亲的秘书,他二话不说地抓起季语薇,就要往外面走。
“等等。”季语薇竟是甩开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我还有事要做。”
“你——”秘书很是诧异,季语薇惯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别人欺负她,她都从不生气,怎么今天突然有脾气了?
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有什么事能比你爸重要?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缓急,你知不知道——”
应验的这么快?
季语薇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支纤细的矛去攻击垒了四五层砖的城墙,最多留下细微的划痕。
不过是一点皮肉之苦,至于慌成这样吗?
“知道什么?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季语薇拿着过塑好的书签,走到了切割机旁。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边缘多余的塑料被完美地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