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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陵就在金陵,朱厚照再没心没肺,又哪里能百无禁忌。

打了个哈哈,朱厚照又将话题引到堂弟身上,太祖惹不起,弟弟啥时候都是弟弟。

“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东西?反正以你的本事,拿捏他还不是轻轻松松?犯得上嘛你……”

朱厚照似是想到了什么,腔调一转,阴阳怪气起来,“呦呦呦呦……,该不是处久了有感情了吧?啧啧啧……”

他酸溜溜道:“哎呀呀,一代新人换旧人呀,终究不是小照照……”

“啪——!”

朱厚照一个趔趄,“不是,你来真的啊?”

“恶心……”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来真的,你都碎了。少跟我油腔滑调,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朱厚照无奈咕哝:“不识好人心!”

李青瞪眼。

“行行,不说了行吧。”朱厚照耸耸肩,道:“总之,你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他不争气是他的事儿,你争气不就行了?”

李青面无表情的说:“你这厮说话……”

“很有道理是吧?”

“很欠揍!”

“……”朱厚照‘嘁’了声,转而又跟姑奶奶聊上了。

朱婉清倒是好脾气,对这个不着调的大侄孙很是待见……

经小东西这一番‘开导’,李青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是啊,本就是‘我给予你所想,你满足我所愿’的交易关系,犯不上大动肝火。

“呼~”

李青舒了口气,浮杂的心绪通透许多……

临近申时末,茶话会正式结束,热闹的小院儿稍显清冷。

唐伯虎怂恿道:“要不晚上活动一下?”

“没兴趣。”

“没劲!”唐伯虎打了个哈欠,“睡觉去了。”

李青好笑道:“天都还没黑呢。”

“我这不是调养身体的嘛。”唐伯虎说道,“省得你到时候找借口不带我。”

李青欲言又止,末了,苦笑点头。

老话说,吃了冬至饭,一天长一线。

奈何冬至饭刚吃过不久,这一线长的很有限,才堪堪申时末,已然瞧不见橘红夕阳,不过,还能在屋瓦上瞧见残余的夕阳余晖,红红的,很好看……

这会儿,估计也只能在栖霞山才能瞧见它的无限美好。

李青吸了口气,缓步出了门……

~

次日,清早。

李青满身白霜,扛着一麻袋的蔬菜鲜肉走进小院儿,见唐伯虎正在耍太极,道了句,“早啊。”

“还早呢?”唐伯虎动作不停,哼哼道,“不到子时末我就起了,结果去你屋一看,好嘛,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青一边走向东厨,一边头也不回的说,“大半夜你跑我屋做甚?”

“嘿?你这人……”唐伯虎索性停下,喊道,“这是重点吗,你撇下我才是重点。”

李青从东厨走出来,掸了掸衣袍,“你看我像是去青楼听曲儿去了?”

唐伯虎一滞,随即悻悻,“那什么……”

李青抬手示意无妨,轻松说道:“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伤心了。”

唐伯虎挠头笑笑,转移话题道:“今儿你下厨?”

“嗯。”

“那我可有口福了……要帮忙不?”

李青笑笑道:“耍你的太极吧,完了再帮着择择菜。”

唐伯虎点头,继续‘切西瓜’。

李青转又去了东厨,淘洗鲜肉,分割,案板‘笃笃笃’……

唐伯虎暗叹:确实是劳碌命,怎么也闲不住……

辰时初,朱厚照带着张永再登门,这次显然有备而来,竟还带了礼物。

李青好笑不已,“咋,不拿东西,还能不让你吃菜?”

“我这礼可不白送,”朱厚照嘿嘿道,“这不是想跟你学两招嘛。”

“……你都这岁数了,还学……你该不是想学做菜吧?”

“当然!”朱厚照正色道,“我现在可是全指望着威武楼赚钱呢,多些招牌菜,生意也能更好不是?”

顿了下,“到时候你也不用辛苦了不是?”

李青含笑点头:“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手艺,你想学,教你便是。”

张永忙取出携带的纸笔砚台,一边瞧,一看记,搞得李青都想再额外收一笔学费了。

不多时,继主仆二人之后,母女也一并到来,李雪儿取代了唐伯虎择菜,唐伯虎则陪着朱婉清下棋解闷儿,其乐融融……

今日天公不作美,未下雨雪,却一直阴沉沉的,李青便做了火锅,考虑到除了朱厚照都不年轻了,辣椒便少放了许多,更注重鲜香……

木炭红火,汤汁翻涌,肉片沉浮,温酒绵醇,欣喜比昨日的初相逢少了些许,却多了日常的温馨。

话题不断……

蒸汽机自然而然成为了话题王。

如今的蒸汽机,已然可以安装在货船上了,全功率开足马力,航行速度可以媲美最理想的顺向风速航行,进展不可谓不大。

李青问道:“是不是说,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了?”

李雪儿点点头,补充说:“货船不能太大,太大带不动,因此续航是个问题,不过,若不考虑载货,续航倒是可以远很多。我与大哥商议过,开春就在固定地点,开设燃料补给站,这一来,以金陵为中心中转的话,续航短的弊端便能大大缓解,江浙徽几省相近的水域是可以的。”

李雪儿轻叹道:“可出海去交趾、满剌加……还是很难,比预估的要难很多,更别说是遥远的西方了。”

朱厚照咕咚咽下酒水,道:“已经很厉害了,世上哪有一蹴而就的事,从无到有,从有到精……这需要时间沉淀,技术积累。”

“呦呵,你小子也会说好听话?”李雪儿斜睨了他一眼,难得有好脸色,“会说话就多说点儿。”

朱厚照嘿嘿一笑:“小姑你可别小看这蒸汽船,能起到的效果可大了去了,诚然,同样走水路,蒸汽船多了煤炭成本,可它快啊,在无视风向的条件下,它至少是普通货船速度的两倍有余,未来随着蒸汽技术精进,还会更快……”

朱厚照清了清嗓子,道:“唐代杜牧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昔年玄宗为博杨贵妃欢心,跑死人,跑死马。一颗相对新鲜的荔枝,送到杨贵妃口中的造价何其高昂?”

这话让李雪儿十分受用,揶揄道:“到底是坐过高位的,说话就是不一样,典故信手拈来,嗯,不错,还有吗?”

“当然有啊!”朱厚照素来表现欲强烈,难得有显摆的机会,自不会放过,当即道,“蒸汽船的投入使用,大明南北东西的资源调动,势必会上升到一个新高度,随着更进一步的降低成本,无论是资源利用率,还是百姓的幸福指数,都会进一步拔高……”

“等一下!”唐伯虎插话道,“你刚不是还说,因需燃烧煤炭成本提高了吗?”

朱厚照白眼道:“你是不是傻?普通货船跑一趟,蒸汽货船能跑两三趟,耗费的煤炭还是成本吗?”

顿了下,“当然了,刚开始成本肯定是要高一些的,可只要形成规模,立即就能扭亏为盈,这个叫……”

朱厚照努力回想了一下,看向李青,“以量摊低成本,对吧?”

李青有些欣慰,又有些郁闷,骂道:“老朱家的人普遍不懂经济,好不容易出一个懂的,结果还给撂了挑子……要不你回去吧?”

“啊?”朱厚照傻眼,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在他面前,你装个什么劲儿啊你……

“啊哈哈……我就随口一说,纸上谈兵罢了,真要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呵呵……你抬举我了。”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倒没再吓他。

唐伯虎恍然之余,又不禁有些受伤。

在坐的几人,恐怕就属他最没政治头脑了。

人正德皇帝不着调归不着调,可肚子里是有真东西的,反观自己……好像除了诗画风雅,还真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唐伯虎不禁叹息道:“还好我没当官儿,不然也只是个庸碌无为之辈罢了。”

“哎呦,我是老唐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咋还耿耿于怀呢?”朱厚照笑道,“人常说父债子偿,你要不打我一顿出出气?当然了,我可能会还手。”

唐伯虎:“……”

李青沉吟道:“小雪儿,现在的蒸汽机能带动多大的货船?”

“长十丈,宽四丈,高两丈,”李雪儿道,“这是目前的极限了。”

李青想象了下,颔首道:“不算小了,稳定性如何?”

“已经连续测试了三个月,目前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李雪儿解释道,“蒸汽船早就能安在船上了,期间几乎一直都在测试,如今只不过同比例做大了而已,技术还是同样的技术。”

李青欣然点头,叹道:“蒸汽船绝对是个划时代的发明,于国于民,乃至于全世界,都是一大幸事啊!”

李雪儿不好意思的说:“距离全世界还早呢。”

“早一天晚一天的的事儿。”李青笑着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啧啧啧……到底是叱咤政坛百余年的人物,说话就是不一样。”朱厚照打趣。

李青:“……”

李雪儿抬手赏了朱厚照一个板栗,叱道:“好胆,剽窃我的话术是吧?”